“民间相士之言并未有误,帝都位于东方,连日多雨雷暴,主女阴之祸,至于钩弋女祸之言,微臣所知,钩弋夫人,乃汉武帝宠妃,恕微臣大胆,应指皇上身边的地位极尊贵宠妃,又与玉有关……此女蒙蔽上苍,故而天象大变加以怒遣。”
玉……与玉有关……
玄凌起先不信,可是甄玉鹮拉着季维生言之凿凿的样子,叫人不得不信。
可要论起玉来,宫中女子取名,多为玉字,又如何分辨?
这时,甄玉鹮说:“陛下,汉武帝钩弋夫人握玉而生,咱们宫中,也有一位握玉而生的……”
玄凌狠狠训斥了甄玉鹮,却又不得不起了疑心。于是叫甄玉鹮起舞,和昌淑妃一同观看。
甄玉鹮心中不愿像歌姬舞姬一般当众跳舞,可是想到自己的计划,只能先忍辱负重。昌淑妃的玉,就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
她是恨安陵容,可是如果不是胡蕴容告密,自己那日改名的计划怎么会落败?她就知道,这样好的计划,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会被安陵容轻易化解?不是昌淑妃暗中告密,难道还能是安陵容未卜先知早已准备好了?
后来……如果不是胡蕴容暗中使坏,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一落地就没了呼吸?这可是一个成了型的男胎,自己本该晋位为夫人的!
如果不是昌淑妃带头送什么鸟雀,自己姐妹能被安陵容送喜鹊羞辱么?
眼下京中流言四起,正是除去胡蕴容的好时候!
只要……只要证实了玉有问题,将昌淑妃拉下来,那么自己就有可能登上淑妃的位置,到那时,还有谁敢小看自己?
还有谁敢往棠梨宫送喜鹊?皇贵妃……就算是皇贵妃,也不敢再像从前一样轻慢自己!
她跳着万年不变得惊鸿舞,看的胡蕴容直打呵欠:“表哥,鹮妃的舞,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看得人家只想睡觉……”
玄凌也觉得没意思,不过眼下跳舞不是关键。
甄玉鹮听见胡蕴容贬低自己的得意舞蹈,心中不忿,脚下一错,便摔了下来。胡蕴容抚掌大笑:“哈哈哈,这个舞好,就叫做滑稽舞!”
甄玉鹮看着胡蕴容的笑脸,恨不得扑上去一把撕碎,她还记得今天的主题,便说:“这惊鸿舞难学难精,淑妃娘娘不通歌舞,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胡蕴容拢一拢泥金牡丹批帛,道:“本宫不必会这些毫末之技,只需要坐在高堂欣赏罢了。若是有喜欢的,再打赏一二——”她说着,从手上取下一只碧玉戒指,往甄玉鹮脚边一扔,胡蕴容笑意愈发明显,“就像这样。”
“鹮妃,听说鹮鸟都十分会歌舞的,怎么你竟不成么?回去还是多练练吧,本宫还有好东西赏你呢!”
甄玉鹮忍气吞声捡起戒指,往手上一戴:“多谢昌淑妃娘娘赏赐。”
“不过,娘娘不通歌舞,就算是看也看不懂,又何必来凑热闹呢?”
甄玉鹮愈发露了笑颜:“听说淑妃娘娘自小在边疆长大,自然不知道京中时兴什么舞蹈、什么歌乐,您不会,没人会笑话您的。”
胡蕴容最受不了别人说起家族流放的事情,况且甄玉鹮还不是赵玉如,她只是一个区区正二品妃子而已,不像赵玉如身为四妃之一甚至有资格和自己平起平坐。她冷声道:“鹮妃,你放肆!”
甄玉鹮道:“臣妾只是比淑妃娘娘多会了一点歌舞,不算放肆吧?”
“淑妃娘娘自己学艺不精,难道还不许别人学么?”
甄玉鹮几番激将,终于让胡蕴容上钩:“谁说本宫不会!”
她命人撤去几只簪环,清减了身上累赘,便要与甄玉鹮斗舞。而甄玉鹮为这一刻已经等待许久,见昌淑妃下场,连忙摆好姿势,生怕她反悔。
胡蕴容看着甄玉鹮汲汲营营的样子,嗤笑道:“陛下,还请您看看,究竟是臣妾会跳舞,还是鹮妃会跳舞。”
玄凌端起酒杯,不经意和甄玉鹮对视了一眼,音乐响起。
二人你来我往,甄玉鹮跳舞再差,也比胡蕴容多会几首曲子,二人斗了两次,胡蕴容皆是败下阵来,第三次她刻意旋了更大的圈子,意图将甄玉鹮挤开。
可是玄凌身前就这样大的地方,两边还有烛台、帐帘,一不小心,胡蕴容就摔了一跤,裙裾早已因为不断的旋转而绞住了迈不开腿,甄玉鹮又离得极近,不知牵扯到哪一处,二人就这样摔在了一起。
衣裳、头发、金钗、步摇更是连在一起,等到玄凌命人将她们分开时——胡蕴容从不离身的玉璧已经被甄玉鹮失手摔碎了。
这玉璧干系重大,还没等胡蕴容反应过来,甄玉鹮就已经用帕子包住,不住叩头谢罪。玄凌则命令她一定要修补完整,再诚心持经祷告七日给昌淑妃赔罪。
昌淑妃虽然不愿意,可是玄凌这样维护她,更是令人心骄,她有意在甄玉鹮面前显摆:“鹮妃,这可是天赐祥瑞,你可不能找那寻常之人修补,要是贴上了什么金错、银错的,本宫可不要。”
甄玉鹮细细捏着手中破碎的玉璧,心中狂喜不止,她竭力压抑着,说:“一定为娘娘修补如初。”
仪元殿这场小闹剧传到了众人耳中,这仿佛是一种信号,玄凌有了闲情,愿意踏足后宫了。
宫中一些低位的妃子,无所事事,便一起说些闲话。有人说,陛下甚是宠爱昌淑妃,纵容她那样行事、说话羞辱鹮妃,也有人说陛下其实更喜欢鹮妃,昌淑妃将那块玉璧看护地如眼珠子一般,鹮妃失手摔碎了,也未见惩罚,只是让修补起来。
这不是宠爱,是什么?
两拨人争论不休,正看见陵容乘着轿辇去巡视内务府,瞬间不敢再说话。
要论宠爱,两位加一块,也比不上皇贵妃。
陵容自然知道宫中的流言,她看左右没有外人,便问:“甄玉鹮找到修补的工匠了吗?”
清如道:“宫中的师傅比较保守,不敢提出什么新花样,只想用金镶玉的办法修补,偏偏昌淑妃已经说了不要金银,于是鹮妃只好托人到宫外去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