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品之所以有些乱了方寸,其实一半的原因也是在生他自己的气。
自打回咸阳以后,他蹦哒的有些太欢了。
虽说谈不上不作就不会死,但多少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意思。
有政哥这个王炸护着,旁人的牌就算混到一起也赢不了他。
眼下倒好,左算计右算计的,把他自己也给算计进去了。
好好的顺风局,又被他自己给改成了逆风局。
另外,他也确实有点飘了。
不管是政哥让他要孩子也好,仔细询问国债时把太仓与少府的账册任他随意拿走翻看也罢,其实都是要安排他的一种暗示。
而给大秦增加进项的谋划,就是一张试卷。
若是答的好了,就不会有后边的这些事。
可惜他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自以为是的想了很多,没太用心去答。
既然没法在外部堵住岭南这个大窟窿,政哥就只能从窟窿的内部去着手解决。
可以说眼下局势的逆转怪不了任何人。
怪相府那边?
那帮自顾不暇,精力都用在恶心他和争治栗内史这个位置上。
怪政哥?
那可是掌管五十万军民,真正的封疆大吏。
他只要让岭南稍稍有所改善,几年以后绝对会入了相府。
如李超所说,这是在给他铺路,旁人想求都求不来。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在点出真正的担忧,见李超的神色来回变换还有刨根问底询问的意思。
黄品为了尽快静一静,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道:“我的担忧老早就跟你阿翁与你讲过,我不知道为何你到现在还有所怀疑。”
抬手再次指了指咸阳宫,又指了指自己,黄品继续道:“如果我只是给老秦人执旗,事情不会这样糟糕。
但陛下对我太过看重,就连你都看出端倪,那些关东士卿又怎么看不出来。
一旦让我今后执掌相府,关东士卿们做梦都会被吓醒。
另外,国债与减免少府口赋,相当于在眼下治国之策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有些人是因制定国策与国制而得利。
李斯就是这些人当中最为锋利的矛头。
在他们看来,这不但是在动摇国策,动摇大秦的根基,也是在断他们的得利。
这些人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而杜绝这种状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能改变国制与国策的人,都消失于这世间。”
将手放下,强忍着心中的烦躁,黄品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茶水,对李超沉声道:“为了名利,有些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再往下就是谁得利最大谁就会动手。
这个零零散散的与你没少说,你能琢磨出个大概。”
李超已经麻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瞪大眼睛呆愣愣的看着黄品。
沉默了好一阵的白玉虽然俏脸也变得难看,但却并没有陷入惊愕当中。
先拿起茶壶给黄品的茶碗满上,白玉轻轻甩了甩有些发抖的手道:“这事没法与陛下说,不然只会引起猜疑。
可说不说,你又真去了岭南,更没有回转余地。
不如想个办法把这差事推了吧。”
黄品喟然长叹道:“我也想推,可却没有理由推。
毕竟这是陛下的一片心意。
而且让我去掌管三郡五十万军民,也并不是只享受这份荣耀的。”
顿了顿,黄品又一次握住白玉的手,沉声道:“不过我与陛下还是提了几个要求的。
我去岭南,会多挑一些自己的人手过去。
也求陛下安排些公子与我一同前往,只是这个陛下没有当场答应。
其次岭南那边回来的不只是任嚣,赵佗也要跟着回来。
最后就是中尉还有我兼着,杨熊调过来任中尉丞,你也入中尉军为司马。”
白玉听到她也入中尉军,拧着眉头询问道:“这个陛下也答应了?”
黄品知道白玉是什么意思,点点头道:“不用多寻思,你跟我一起去岭南,没有半分的可能。
与其干待在咸阳,还不如入了中尉军。
而且你的担子其实并不轻。
在外人看来中尉军的司马之职是陛下宠溺我,才单独为你立的虚职。
但你不能真当了虚职去做。
不要怕得罪原有掌管辎重的那些人,也不要把人都给挤兑走。
琢磨些手段利用他们来拉拢中尉军的锐士。
不求他们能死心塌地的跟随咱们,只要退回九原或河西时没人真心阻拦就好。”
顿了顿,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再一次竭力压下心中的烦躁,黄品继续道:“记得把王元与王威那两兄弟给带过去。
这两兄弟有可能会是制衡王离的一个后手。
另外,我也会传信宝鼎他们过来。
一旦事情不妙,只管让他们护着你撤走。
还有郿县的子弟,让白婴加紧些,今年务必都要去了河西。”
黄品说得越是细致,白玉的脸色越是难看。
待说了郿县的安排,白玉眼圈更是一红,美眸里蒙上一层雾气道:“就没旁的办法了吗?
南军与北军不同,除却先前侥幸未战死的屯卒,尽是六国隶臣与商贾。
受尽南境之苦,任你再有谋略,那些人也是捂不暖的。
真若是朝堂上有人要至于你死地,跑到都没处可跑。”
白玉突然间的哽咽,让黄品明白他的表现有些过于沉重,心情忐忑之下也忘记做了掩饰。
抬手再次握住白玉的手,黄品打起精神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你当我这是在与你交代遗言?
你夫君有什么样的本事你还不知道?”
举起握住白玉的手摇晃了两下,黄品故意剜了一眼李超,装作不满道:“我敢应了陛下,自然是有把握的。
只不过只是有个大概,琐碎之处还没来得及仔细想。
若没有他在旁边不停的一惊一乍,早就捋顺明白了。”
看到白玉在他说完后,眼泪开始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显然不信他说的,黄品心里一阵发苦。
可再不信也得咬牙往下编,不然白玉真能不管不顾的去找他。
毕竟咸阳看似危险,其实只能在中尉军说上些话,便能说走就走。
“这么不信我,真是让人着恼。”
收里脸上的轻松,黄品故意斥责一句后,大脑一边飞快地转动一边继续往下编道:“我会与杨老将军打招呼,把王昂给弄到卫尉军去。
你们两个到时候相互配合好,再有郎中令护在陛下身旁。
或许事情直接就能平息掉。
如果平息不掉,只管退回九原或是河西。
只要能护住扶苏与上将军,便没人能顾得上我。
另外,朝堂上那些家伙也是人心各异,未必就都想除掉我。
甚至是为了与北军对峙,还要仰仗于我,根本没你……”
说到这,黄品猛得收声停下。
紧拧着眉头沉思了一阵,黄品兴奋的抬手击了一下掌,对白玉一挑剑眉道:“给涉间写封信。
让他尽早在九原的那半部左军当中挑些可靠的人手,暗地里护着上将军。
到时咸阳若是下了不利上将军的诏令,不管有谁劝说,只管杀了咸阳来的传诏之人。”
说完,抬手擦了擦白玉脸上的泪珠,黄品起身道:“赶紧拾掇拾掇,与我一同去送礼。”
白玉有些拿不准黄品这副样子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擦了擦眼泪紧蹙着眉头道:“真出了祸乱,谁能顾得上你。”
黄品嘿嘿一乐,道:“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