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芬不甘心道:“没有布票,那你给我二两油行不行?”
顾小曼再次肯定,这三姨上辈子约莫是个贼偷,不走空。
“三姨,我没有油,我跟我哥肚子里寡得跟黄连水一样。”
赵玉芬更不高兴了:“小曼,你妈把娘家人看得重,你这样对她娘家人,你妈知道了会生气的。”
顾小曼仍旧一点不给她面子:“三姨,我妈只看重我小舅,哦,我二姨也还不错。”
赵玉芬哪里见过这样直来直去的愣头青,以往她用这方法,没少从兄弟姐妹们家里捞好处,哪知这个外甥女油盐不进。
她今儿回娘家,听说弟弟问外甥女借了五百斤粮食,她眼睛都红了。
弟弟能借,她也能借!
她不顾老母亲的阻拦,立刻火速奔了过来。赵玉发压根懒得管她,让她来尝尝外甥女的厉害也不错。
赵玉芬一路走一路想美事,要是能借到五百斤粮食,明年她儿子成家的钱就有了。
妹妹家里现在人少粮多,借她一些不是应该的么。
她没想到外甥女一粒米都不肯借给她。
她一再降低要求,外甥女还是一毛不拔!
赵玉芬正想摆出长辈的架势再教训外甥女一顿,顾小曼比她声音还大:“三姨,你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我头一次听说借东西借不到就赖着不走的,你一个姨妈,我妈死了,你不说照顾我们,还天天想来占便宜,像什么样子!”
赵玉芬气的当场骂起来:“你这个小砍头的,小小年纪六亲不认,你不怕你名声坏了,将来找不到婆家?”
顾小曼嗤笑一声:“你这样天天欺负死了**外甥女,你不怕你名声坏了,你两个儿子要打光棍?”
赵玉芬骂了好久,顾小曼荤素不忌,一张嘴比她还毒。
对待嘴**的人,就要嘴毒。
……
顾铁牛正在为小儿子家里发愁,听说小儿媳妇那个寡妇三姐来了,又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
等他来的时候,赵玉芬已经满腹怨气地走了。
顾铁牛抓住孙女问:“你借她什么了?”
顾小曼回道:“爷,我什么都没借,我又不傻,哪能谁来都借。”
顾铁牛松了口气:“你这个死丫头,不能再借!再借你跟你哥真要喝西北风!你爸也不管管你!”
顾小曼想起祖父前一阵子想让赌鬼爹把工作让给堂兄,心里对他就亲不起来。
她知道,在祖父心里,大房比二房重要,顾景财和顾景田比她哥重要。
可在她心里她哥最重要!不为别的,自从来到这里,她哥是这个世界对她最好的人。
你要抢我哥的东西,你就是我的敌人!他都成了残疾人,你作为亲祖父,你不说多照顾照顾他,你还跟大房合伙欺负他!
顾小曼敌我分明:“爷你放心吧,就算我大伯父来借,我也不会借,更别说姨妈了。”
顾铁牛差点被孙女气得再次栽倒,举起巴掌就要打孙女,被小孙子一把抓住。
顾景元一字一句道:“爷,不能打妹妹,你打我吧。”
顾铁牛舍不得打孙子,气哼哼地走了。
等祖父一走,顾小曼把兄长拉进屋里说话。
“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顾景元对着妹妹笑,小声道:“小曼,我会种田,不会让你吃野菜。”
顾小曼看着兄长的笑容,感觉心里暖烘烘的,伸手摸摸他的头。
顾景元继续对着妹妹笑,笑容带着点奶气,顾小曼觉得他可爱死了,哎,养个这样乖巧的儿子也挺不错的。
小小男子汉,已经知道保护妹妹。
按心理年龄来算,他可以当她儿子。
“哥,我给你做双棉鞋吧。”
顾景元点头:“我们一起做,你有时间多看书。”
他无比期望妹妹能脱离农门,以后找个好对象。如果妹妹走不掉,过两年就要在农村挑对象,他觉得整个龙湖镇没几个男孩子配得上妹妹。
至于许砚秋,他凭感觉就知道,妹妹对许砚秋没有任何心思。他以后可以帮许家干活,还许家的人情,不能拿妹妹去抵债。
顾小曼执行力很强,后面几天,学习之外,她带着兄长把爷儿三个的棉袄棉裤都拆了,将里头的旧棉花晒一晒,加一些新棉花,然后缝好再晒晒。
赌鬼爹要去上班,她还给他换了新的棉袄面子。做过了棉袄,还得做棉鞋。
除了棉鞋,她还花钱买了两双胶鞋,等雨雪天气时可以穿。她和兄长共穿一双,赌鬼爹穿一双。
顾景元帮许家放牛,问许家借牛用,顾小曼压着赌鬼爹犁田,勉强把麦子种了下去。
谢云舟每周都会来一次,给她带书、试卷、废旧报纸,和她一起扫试卷,和她对口语,有时候还会给兄妹两个带些好吃的。
入了冬,工地下班时间变成下午5点半,不管晚饭。顾耀堂那个大胃王在家里吃早饭和晚饭,家里粮食不充裕,顾小曼和兄长冬日无事,中午就吃的非常简单。
日子呼啦啦往前走,一眨眼就到了腊月。
腊八那天,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顾耀堂兴冲冲回家。
“小曼,小曼!”
“咋了?”身穿花棉袄棉裤的顾小曼从屋里走了出来。
冬天太冷了,她将棉袄棉裤都穿上,外头加了深色的外罩和裤子,耐磨耐脏。她和兄长都有个帽子,类似雷锋帽一样的款式,每次出门她都会戴上,不然这乡下的西北风吹得她脑瓜子发麻。
在家里时,她有时候把亡母留下的围巾裹在头上。什么形象她丁点不在意,保暖最重要。
顾耀堂进门就脱掉自己的军大衣和棉帽子,换上旧棉袄。这军大衣是厂里发的,一人一件,穿起来又威风又气派,还保暖。
大伙儿下班后在家里是舍不得穿的。
“哎,你这丫头走运了,厂里要招职工子弟去上学,给城市集体户口!”
顾小曼回道:“爸,报名条件是什么?招什么样的人?”
“我哪知道的,我又不认识几个字。许德贵知道的清楚,你去问问。我看你天天看书,要是也能去上学,一个月也能有点粮食呢。你个小砍头的把粮食都借给你小舅那个二流子,再不想办法弄点粮食,饿死你们!”
顾小曼把自己的帽子一戴,立刻往隔壁而去:“我去问问许大伯。”
许家一家子都十分高兴。
许德贵在小儿子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好好看书,过了正月十五就考试!一定得考上,这样你和你哥将来都有城市户口!”
“爸,是职工子弟就能去报名吗?男女都行?”
许德贵点头:“没说不要丫头。”
刚进门的顾小曼听到这话,心里终于落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