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芷心里藏了事，哪怕她装的再好，在登上马车坐稳后，还是被惠妃看了出来。
惠妃能看出桑芷有心事，还是因着她同样察觉到自家表弟似乎也有些不开心。
她坐在桑芷对面，御恒帝的身侧，将俩人的神情都打量个仔细后，这才率先看着桑芷道：“别难过，等着过年时让你娘早些进宫陪你说话。”
对着桑芷说完这话，惠妃又自然侧脸看向御恒帝道：“皇上觉得如何？”
惠妃这台阶一给，御恒帝下意识的就想跟着走下来，但他的话还未出口，却又瞬间想到自己可是一国之君。
压下就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后，御恒帝微微侧身看向桑芷，“惠妃的提议，你觉得可好？”
这会儿桑芷其实只要像往日一样高高兴兴的点头应下后再撒两句娇，御恒帝便会重新高兴起来。
但想着刚才她娘说的话，还有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恭敬有余却亲切不足的回道：“妾身多谢皇上恩典。”
桑芷的回答让御恒帝刚有些翘起的嘴角快速落下。
他轻声‘嗯’了一声后，也再次沉默下来。
看着这俩人的反应，原本没把这事当回事的惠妃也瞬间警觉起来。
她看看双手紧紧抓住竹篮提手，明显在难过的桑芷，见她低着头始终不愿言语，这才又侧脸看向微微阖眼拒绝沟通的表弟。
一声轻叹在她心中响起，她之前的担忧，还是发生了。
来时热热闹闹的马车在回去的时候显得格外安静，等着马车入宫，御恒帝直接下了马车回了乾宁宫，压根不管自己没吩咐底下人送桑芷回去的情况下，她要怎么回去。
见表弟越走越远，惠妃扭头看看明明抬起头想要追随表弟背影，却又在自己看过去时飞快低下头的桑芷，无奈的对着马车外吩咐道：“先去启安宫，本宫有事找淑妃商议。”
惠妃一开口，马车外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赵三忠大徒弟也瞬间松了一口气。
惠妃娘娘开口，他可不敢不照做。
想来皇上也不会因为他听了惠妃娘**吩咐责罚他。
接下来的时间马车里依旧沉默，直到马车在启安宫外停下，惠妃和桑芷一前一后踏入启安宫，桑芷这才对着惠妃行礼道：“妾身多谢娘娘相送。”
说完这话，桑芷便立刻做出一副准备带着月婵和小凌子告辞离开的做派。
也就是在她准备再次开口告退之际，惠妃也示意伺候的人退远后，直接看着她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故意送你回来的，那你便应该明白之前我开口时，是一个好机会。”
惠妃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桑芷的眼睛。
而桑芷在回来的路上也已经想好了自己这场戏要怎么演。
她这会儿眼眶虽瞬间泛红，可却狠狠咬着后牙根，做出一副生怕自己哭出来的模样。
几息后，桑芷对着惠妃点点头，在眼泪砸下来的瞬间又赶紧停下。
过了一小会儿，等她控制好自己的眼泪，也出声道：“妾身的确知道那是一个好机会。”
一直耐心等着桑芷的惠妃一听她的话，赶紧追问道：“你既知道那你为何不配合？”
“是皇上对你不够好？还是你觉得自己有孕后皇上也应该处处哄着你？”
“福贵人，你告诉本宫，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随着惠妃最后一句话落下，她全身的气势也随之一变。
听说是惠妃送桑芷回来的淑妃这会儿也刚好走到这里，一听惠妃这腔调，她下意识的开口为桑芷辩解道：“惠妃姐姐肯定是误会我们福贵人了，她……”
“淑妃！”惠妃打断淑妃的话，盯着她看了一眼后，这才又扭头看向桑芷，“福贵人，回答本宫的话。”
惠妃这么一发火，淑妃也不敢再插话了，她不解的看向桑芷，不明白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两道视线，自觉铺垫差不多的桑芷也终于抬起头，露出了自己红彤彤的眼睛。
“皇上，对妾身很好。”
说完这句话，桑芷努力勾唇微笑，可今天她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可就是因为皇上对妾身太好了，好到妾身娘都觉得妾身真有福气。”
听到桑芷这两句话，惠妃脸上的严厉总算退去了些，她看着桑芷，不解发问，“既然你都明白，那你为何刚才要那样回答皇上？”
“你难道不知道你那样的回答会让皇上欢喜的情绪瞬间消失吗？”
淑妃虽然不知道惠妃口中‘刚才’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可这会儿她也不赞同的看向桑芷。
在她的印象里，桑芷是个从入宫开始便知道她有什么，能要什么的人。
如今怎么会突然犯了这么大一个错？
她竟然惹了皇上不高兴，难怪惠妃会这么生气。
就在淑妃于心里想着这些的时候，桑芷也苦笑一声开口道：“妾身自然知道。”
“可妾身也担心啊。”
原本听到桑芷第一句话后惠妃便更生气了，觉得桑芷不知好歹，可紧跟着，又听到了她第二句话。
“你担心？你担心什么？”
不仅惠妃不解，淑妃也不明白。
“你如今腹中怀着皇上长子或是长女，只要这孩子顺利出生，皇上定然会对你更好。”
“不说妃位，一个嫔位，肯定少不了你的。”
“将来有我和淑妃护着你们娘俩，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惠妃这话一落，淑妃也跟着点头道：“是啊，你不用担心，有我们在。”
惠妃和淑妃的语气都因为桑芷的话跟着变得温柔起来，但在听到她们的话后，桑芷还是摇头道：“妾身不是担心这个，对皇上和两位娘娘，妾身自然是信任的。”
“妾身担心的是自己。”
说到这里，桑芷自嘲一笑，而后继续道：“妾身长相一般，家世普通，能被皇上看重并且特殊对待，是妾身的福气。”
“可妾身担心如今皇上和娘娘们将妾身的心养大了，等将来宫里有了新人，妾身不能及时调整自己的心态，从而做出什么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妾身，不相信自己，担心自己。”
惠妃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桑芷今天为何会如此。
就在她想着怎么开口安慰开导桑芷的时候，淑妃却在心里怀疑起自己。
‘她难不成看错了？’
‘还是说这情爱的能力就是有这么大？’
‘前有惠妃为爱在宫里独树一帜，贵妃为爱不顾家族利益，后面这头脑清楚的桑芷也会情爱丢失自己的本心？’
从未想过尝试情爱的淑妃不懂，但经历过得到和失去的惠妃懂。
她明白桑芷的担忧，也清楚她为何会有这种担忧。
如果表弟是个普通人，她都敢开口大骂桑芷一顿说她胆小，遇到爱人不知道立刻牢牢抓住，难不成要像她一样失去才知道珍惜？
可表弟不是。
一国之君的爱，注定和别人不同。
而被一国之君爱上的那个人，也得有着强大的内心才行。
桑芷才十五岁，年纪小又没经历过，会担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桑芷的这些话，要怎么和表弟转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