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陆明绪给言熹做好早餐后赶往公司。
楚宗明比他还要到得早。
“楚总。”陆明绪面露讶然,“您什么时候来的?”
楚宗明慢条斯理地翻动手中的当日财经杂志,“小圳,机会来了。”
陆明绪将泡好的咖啡抬到他的手边,闻言眸中一亮。
“前几天海城公安进行了一次大扫除,你知道吗?”
陆明绪站在楚宗明身边,“我听说过一些。”
“薛家有不少娱乐产业,其中有多黑,不用我多说,你不如借着这次机会,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明白。”
楚宗明合上杂志抬头看他,“任州已经回来,最近你就不用跟着我了,放手去做吧。”
陆明绪又和他聊了几句,把先前整理好的有关薛家的资料再好好总结一番。
临近下班,他才合上电脑。
下班高峰期,车子堵得水泄不通。
陆明绪先给言熹发消息,告知她自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言熹回复他,“明绪,我想吃城南小巷的红豆酥。”
陆明绪应下,调转方向盘赶往城南小巷。
那家红豆酥店铺已经开了很多年,位置却很偏僻。
那一片是老小区,车子开不进去。
陆明绪把车停在路边,循着记忆里的方向往里走。
突然,身后传来尖锐的警笛呼啸声。
他回头看去,几辆警车迅速停在巷口,车上下来数十个警员,脚下生风一般往巷子里跑。
陆明绪赶紧侧身让路,避免给他们添麻烦。
这时,他看见了一抹熟悉身影。
魏川也看见了他。
二人只对视了须臾。
里面警察办案抓人,陆明绪暂时不能进去,只能退出来等待。
巷口围了不少人,都伸长脖子试图看清巷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陆明绪站在人群外,言熹打来了电话,“明绪,你到哪了呀?“
“刚到城南小巷,只不过出了点状况,我还没买到红豆......”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群中陡然传来一声惊呼,“有人要跳楼了!”
言熹也听见了,心跳顿时加快,“明绪,你那边怎么了?”
陆明绪握着手机往上看,在看清天台上站着的人后,瞳孔倏然紧缩!
天台上的中年女人披头散发,身上穿的仍是那身碎花短袄。
只是她比以前瘦了好多,浑身都透着死气沉沉的颓靡。
陆明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着天台边的方雪,喉间仿佛被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
“明绪?”言熹在电话里呼唤他。
陆明绪匆忙说了一句,“我尽快回来。”
他挂断电话,耳中嗡嗡作响。
“这片区有好多瘾君子,这女人没怎么见过,是没来多久吧?”
“难怪来了那么多警察呢,我的天,这也太不安全了,我还是早点搬走吧。”
“干啥不好非得去吃那些玩意儿,活该。”
听着这些议论声,陆明绪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方雪找工作,是因为需要钱吃那种东西吗?
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
方雪那么爱钱,怎么会把钱花到这方面上?
他的嘴唇嗫嚅几分,有一种冲上去问清楚的冲动。
可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秒内,方雪抬脚从天台上一跃而下。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
陆明绪瞪大眼睛,方雪坠落的速度在他的眸中变得尤其缓慢。
他仿佛在她蜡黄的脸上看到了许多表情。
有悔恨,不甘,难过,最后都化作了解脱。
“妈......”
他的嗓子发不出半点声音,四肢犹如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砰!”
重物坠地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回荡。
满地的鲜血,成为陆明绪对方雪最后的记忆。
警察很快跑下来,救护车也到场,可他等来的,是被白布盖上的方雪。
他脑中紧绷的弦突然就崩掉了。
陆明绪艰难地迈开步子朝着方雪的尸体走过去。
方雪对他的那些打骂和苛责好像一瞬间都消失了。
在他的记忆中,只剩下二十多年前那晚的雨夜,她面带微笑地走到他面前问道:“小朋友,迷路了吗?”
他清楚地记得,她有着一层茧子的手很温暖。
可不止什么时候,她就变了一个人。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陆明绪加快脚步,只想再最后看看她。
“先生,您不能进去。”
警察把他拦在警戒线外,“别耽误我们办案。”
陆明绪慌张地说:“她是我......”
是什么呢?母亲吗?
他确实叫了她二十多年的妈妈。
但她始终把他不是亲生的挂在嘴边。
陆明绪惊觉此时的自己,竟然无法再喊出这个称谓。
“哎。”魏川抬手拍在他的肩上,“干什么一脸悲伤,你认识这人?”
陆明绪的喉结上下滚动几分,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她为什么要跳楼?”
魏川掏出一根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这女人他们已经盯很久了,私底下做了不少交易,我跟着来抓人,这种人死了就死了,活着也是社会的毒瘤。”
闻言,陆明绪脸色一白。
“我们闯进去的时候她刚注射完,发了疯跑到天台,后面的,你应该都看见了。”
魏川说完,察觉到陆明绪在发抖。
他晃晃对方的身体,“哎哎,你没事吧?要不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陆明绪回过神,“她这样多久了?”
“不清楚,不过都神志不清了,估计没少嗑。”魏川掸了掸烟灰,“不说了,我得回局里了,替我跟言熹问声好。”
说罢,他正准备离开,小陈从小巷里跑出来。
“川哥!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魏川不耐烦地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说重点!”
“我们在里面找到一个小孩儿!”
魏川骂了一句,烟头都买来得及掐灭转身跑回去。
方雪的尸体已经被抬上车。
陆明绪跟上去,“你好,我认得死者,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警员狐疑地看着她,“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她......她是我母亲的朋友。”
他现在对外的身份是祁圳,如果说出原本的名字,是一个冒险的决定。
“我叫祁圳。”为了让警察相信,他从钱包里拿出身份证,“您过目。”
警察接过去仔细辨认,“那正好不用找人收尸了,跟着来吧。”
陆明绪点头,“谢谢,我的车就在旁边,我开车在后面。”
他坐进车里,在方向盘上趴了几秒,再抬头时,眼里已经布满了红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