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被撞翻,接连打了好几个滚。
车内的孙铭只感觉耳边轰然炸开一声巨响,随即便是钻心的疼痛。
他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双腿翻折过去,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警车被卡在路边的栏杆处摇摇欲坠。
下方就是江水,一旦车子坠落,里面的人根本活不成。
后方的所有车辆全部停下。
已经有人打了急救电话。
车内,开车的警员已经失去了意识,脚还踩在油门上。
孙铭浑身动弹不得,身边的警员浑身都是血,看上去情况很糟糕。
他的双手还被铐着,脑中嗡嗡作响。
他努力想把手抽出来,可他被卡得太死,根本无法有任何动作。
车身还在要摇摇晃晃,有浓重的汽油味弥漫到了鼻间。
孙铭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绝望渐渐笼罩全身。
“救命......”
围观的司机没人敢上前,因为车子前半部分已经冲了出去,如果去拉开车门救人,没准会连人带车一起掉下去。
“有没有人救救我......”
孙铭的思绪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
他感觉浑身如坠冰窖,血液在飞速倒流。
他今天难道要死在这了吗?
他不甘心!
他明明可以拉薛翊来垫背的!
他的眼前飞快闪过很多人的脸,最后停留的,竟然是燕笙。
这个狠毒的女人!
他就不该把她从监狱里捞出来!
突然,人群中传来惊呼,“车掉下去了!”
孙铭整个人迅速被江水包裹住,呼吸被掠夺的窒息感越来越浓烈。
......
天色渐渐亮起。
陆明绪在客厅里坐了一晚。
他一遍又一遍地听着从孙铭口中录下的话,脸上的神色冷得骇人。
七点整,他打开电视。
早间新闻正在播报一则重大车祸。
出车祸坠江的车已经打捞上来,车内三个人全部身亡,其中包括两名警察。
这场车祸惊动了上面,正在大力彻查肇事者。
陆明绪冷冷地盯着屏幕。
媒体已经将受害人的身份打了上去,除了那两位牺牲的警察,孙铭的名字清晰可见。
“根据调查,本次车祸受害人之一正是挪用公款入狱的孙铭,此人曾经是某律所......”
后面的,陆明绪没有听进去。
孙铭死了。
他花了四个多月的时间,终于为陆忠报仇。
陆明绪低声笑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
报了仇应该是畅快的,但他的心却沉重到了极点。
他看见那两个被捞上来的警察,身上还穿着警服,这是他根本没预料到的意外。
孙铭死了,还带走了两位英雄。
陆明绪心里堵得慌,自责充满了他的整个思绪。
很快,他又恢复了冷静。
他们的死是薛翊造成的!
薛翊才是罪魁祸首!
言熹站在房间门口,静静地望向沙发上时而皱眉,时而低笑的男人。
她手中握着手机,已经知道半夜里发生的那起重大车祸。
为陆忠报仇,是一直维持陆明绪活下去的动了。
如今孙铭已死,她是真的担心陆明绪的情绪会崩溃。
偏偏她此时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
这一刻的言熹,第一次觉得自己无法和陆明绪共鸣。
直到陆明绪的手机闹钟响起,他才意识到该去给言熹做早饭了。
他关掉电视,起身时见到一直默默注视他的人。
他站在原地,眸中满是红血丝。
言熹缓步走到他面前,“明绪......”
陆明绪抬手摸摸她的头,“我没事,待会儿我带你去见我的父亲。”
她分明有很多话想说,此时却说不出口。
她只能点点头,随时随地关切他的情绪变化。
餐桌上一片沉静,言熹终于忍不住了,“明绪,会查到你的身上吗?”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
“不会。”陆明绪柔声安抚,“最坏的结果就是查到我是陆明绪,并非祁圳。”
言熹心中还是不踏实。
今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海城另一处墓园。
言熹一身黑色衣裙,挽住陆明绪的胳膊走在青石板上。
她从未想过拜访他的父亲,是以这种方式。
她还在海城读高中的时候,只远远见过一次陆忠。
对方穿着朴素,戴着工地的帽子,来给陆明绪送钱。
记忆中,陆忠有一张很忠厚的脸。
墓碑照片上的陆忠露出腼腆的笑,看上去很好相处。
“爸,我带您的儿媳妇来看你了。”
音落,言熹把手中的百合放到墓碑前。
“叔......”
称呼刚到嘴边,她想了想换了另一个。
“爸,我是言熹。”
二人并肩站在一起,静静看着那张黑白照。
“爸,孙铭死了,您可以安息了。”
陆明绪的声音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心里就疼一下。
孙铭确实是死了,可他的父亲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尽孝,一场意外就让他家破人亡。
他真正变成了孤儿,不会有人下着大雨也要来接他回家,更不会有人为了让他冬天穿暖一些,在工地上每天多工作几个小时。
小时候他不懂陆忠为什么那么苦,长大明白他的付出后,却失去了回报的机会。
他是被方雪拐卖回去的,但陆忠是真的对他好。
或许就连陆忠也被方雪瞒在了鼓里吧。
陆明绪蹲下身,轻轻抹去墓碑上的水珠,“爸,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我很快就要和言熹结婚了,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儿,值得我用一辈子去呵护,您会祝福我的对吧?”
回应他的,只有从耳畔掠过的凌厉寒风。
言熹也红了眼睛。
她为陆明绪撑着伞,为他遮去一袭风雨。
“爸,一切还没完,薛翊是背后的始作俑者,只有薛翊进去了,这一切才是真的终止。”
陆明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迟迟说不出话来。
见状,言熹的心里仿佛被洒了一把粗粝的砂石,硌得她无比难受。
她爱着的男人已经回不到从前明朗无忧的模样了。
她多希望在尘埃落定后,他还能做回自己。
陆明绪蹲了许久才缓缓起身,“爸,我先走了,有空我再带言熹来看您。”
他牵住言熹的手,和她一起走出墓园。
坐进车里,他没有急着开车离开,而是打开了暖气,让言熹暖和暖和。
言熹侧目看向窗外的墓园大门,将这个位置牢牢记住。
“我爸原本不是埋在这。”
陆明绪陡然开口。
言熹狐疑问道:“为什么?”
陆明绪眼角猩红,握住方向盘的手悄然握紧。
“我刚回国时,已经想好会和沈楠悠遇上,为了提防她用我的软肋威胁我和她相认,我不得不把父亲的骨灰迁到其他地方。”
他的口吻骤然笼上一层恨意,“沈楠悠果然如我所想,挖了我父亲原本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