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如碧蓝无垠，像是穿越了光阴长河，这一场经历宛如大梦之后的午后，清醒又迷茫。
叶藏脑袋昏昏沉沉，蓦然睁开双眼，元神瞬间归窍。
眼前，舒傲寒如同一朵仙葩依旧盘坐在蒲团上，她修长的睫毛微颤，随即缓缓张开。
灵目一睁开，便是一股锐利之气直刺而来，连叶藏的元神道身都感觉到了毛骨悚然之意，他知道这是舒傲寒无意识间散发出的。
在大梦般瓶中界待了那么久，舒傲寒显然还没有缓过神来，她微微喘息着，胸膛起起伏伏，眼神怔怔的瞧着叶藏，如同洪水一般的记忆从她的识海内封闭而出。
足足缓了半个时辰后，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师姐……”
叶藏瞧着她，一把握住舒傲寒冰凉的小手，将她揽在怀中。
后者嘴唇动了动，没有抗拒，那熟悉的怀抱，这男子的气息一如既往，舒傲寒感觉过去了很久，如同百万年一般的光阴，经历数世轮回。
在这其中，她像是渐渐失去了什么，曾经有非常歇斯底里的时候，但最终在沉沦的数世内，识海被封闭，彻底忘记了外面的一切。
心境虽然达到了无比空灵的境界，返璞归真，但想要恢复归来，何其之难，特别是在进入合道二重之后，就更困难了。
如果没有叶藏这一次来相助她，后果无法想象。
“过去……多久了？”舒傲寒柔声问道，语气很疲惫。
“从你入得太虚幻境闭关到现在，已经快半个甲子年了。”叶藏轻轻拂着她的秀发，不急不慌的说道。
“谢谢。”舒傲寒吞吞吐吐，说了这两个字。
“你我之前的关系，何必言谢。”叶藏摇了摇头。
舒傲寒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靠在叶藏的胸膛，搂住他的身子，生怕再次失去他一般，她在大梦内经历那多世，都快分不清真实和梦境了，心中还在害怕，眼前所经历的一切又是一场幻梦轮回。
她需要时间恢复，重新熟悉十洲地。
叶藏没有多问，只是轻抚着她的后背，感受舒傲寒柔软且略显冰凉的元神道身。
远在万里开外，红裳女站在高阁之上，瞧着环抱的二人，凝了凝鼻，自顾自的回返洞府，似乎并不想看眼前这一幕。
……
七日后，叶藏拉住舒傲寒的手，朝红裳女的宫阁遁飞而去。
“那女人是太虚幻境内的古之元神，不过此地并非是太虚幻境内的洞府，而是许多年前从天外宇宙遗落，乃上古阎罗仙域的九幽海一部分……”叶藏缓缓开口道。
“我当年来岛上之时，并没有感知到你说的那女人的存在。”舒傲寒眨了眨眼眸，语气平静道。经历过大梦数世之后，舒傲寒心境更加平稳了一些。
她如今收敛锐气剑意，如同蛰伏在丛林的一只雌豹，锋芒不露，收放自如。
这是很可怕的境界，将来她在剑道上的造诣定然无可限量，说不定能成就极道。
“此番能救师姐出来，还多亏了那位前辈多番出力。”叶藏随口说道。
“喔，是吗？”
舒傲寒眸子明亮了几分，嘴角略带笑意。
两人踩着玄气一路破空，很快就跨越了数万里的距离，远方华美的宫阁逐渐出现。
叶藏带着舒傲寒径直而入，他感知到红裳女此刻正在大殿之内。
内部，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在殿宇尽头，红裳女一席绯红色的道袍，此刻正背对着叶藏两人，瞧着墙上镌刻着的壁画。
那石壁乃是混沌石，而壁画是用精纯的神识镌刻而出，雕刻之人道行神识至少已经道台之上了，而想要镌刻着如此精细的壁画，也绝非朝夕可以成就的。
那是一卷山河染血图，杀伐气极重。
描绘出了一副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像是大劫来临时的末日，所有修士都在逃窜，尸痕遍野，血流成河。
叶藏只是聚精会神的瞧了几息，就感觉有惨叫的鬼哭狼嚎在耳畔响起，让人毛骨悚然。
“前辈？”叶藏拱手道。
红裳女默不作声，叶藏眉头微微一皱，显得有些疑惑。
就在他想要再次开口询问之时，红裳女缓缓转过头来，瞧着她的样子，顿时让叶藏二人为之一怔。
她绝世的容颜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毫无血肉的白骨。
“芙蓉白面，不过带肉骷髅。芍药红妆，乃是杀人利器。百媚红颜，断送万代天骄性命。一抔黄土，埋葬多少盖世英杰。” 红裳女拂袖，她那娇躯已经成了白骨躯，但依旧活灵活现，惊悚的眸子露出幽深的暗光，整座大殿的气息都瞬间冰冷了下来，叶藏和舒傲寒如同身处九幽地狱内一般。
“前辈，你这是何意。”叶藏眉头一皱，护住舒傲寒。后者虽然境界道行比他高，但毕竟才恢复过来，要沉淀一段时间。
此乃九幽海内，无法压制修为，以这红裳女合道三重的法眼，真要动起手来，叶藏二人可就不妙了。
不过，叶藏只是感到悚然，并没有从她身上察觉到杀意。
红裳女不理，轻移着步伐，那空洞幽深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叶藏，让他浑身不舒适，她继续说道：“红粉骷髅，皆是白骨皮肉。脱去皮囊，无非是二百零六骨。穿上衣裳，可有十万八千相。死后观白骨，活着猜人心。观美人如白骨，使我无欲。观白骨为美人，使我无惧。无欲无惧，大道可成也……”
“无欲无惧，杀伐成仙，这是那白骨真人的大道？”舒傲寒脸色冷了下来，平静道。
叶藏闻言，心中微微一怔，目光敲向红裳女。
此女方才所言，乃是白骨真人曾经对他们弟子说过的话，据古籍记载，白骨真人乃是上古末代，最后一位飞升仙域的道人，他走杀伐一路，在大妖与人族的边境地，掀起血祸，几乎埋葬了一个古皇朝的修士和凡人。
叶藏和舒傲寒还曾经在南疆边界，经过那白骨真人造成的祸地，对此事再熟悉不过了。
“哈哈哈……可是吓到你们了？”
红裳女沉默了几息，随后哈哈大笑，只见她绯红色的衣袖一甩，容貌娇躯焕然一新，又变成了之前那种千娇百媚的模样了。
她莞尔笑着，显得十分娇俏，但那眸子之内，似乎还暗藏了着一抹悲切。
“前辈，您和白骨仙，是什么关系？”叶藏似有所思的问道。
当初初见此女之时，后者就和叶藏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说认得叶藏，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也开辟出了白骨仙人的神藏，后者认为叶藏是他的轮回身？
所以才说熟悉叶藏，后者的记忆是有残缺的，有这种误解也属实正常。
“小道友，你也救出了你那道侣，将《太阿法》留下后，便自行离去吧。”红裳女瞥了一眼舒傲寒，脸上的笑容消失，随口道。
“前辈，你之前不是说，要解我心中疑惑吗。在下心中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请前辈悟道《太阿法》后，再与我论道一番！”叶藏拱手道。
这女人乃是上古末期，和白骨仙是同一时代的人物，说不定还知晓一些上古大劫的事情，指不定还有那白骨仙的传承道法！
这对于叶藏日后重修境界，修缮合道法非常关键。
因为白骨道人是历史上最后一位真仙，对于他修行的何种道法，从上古末期无数人都追寻过，想要找到他的秘藏，但终究无果。
没想到，此女竟然和白骨仙有瓜葛。
“昔人已逝，我多说也无益，恐会降下一些因果。”红裳女眼角微弯，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却有无尽的凉意。
“方才前辈所言的白骨道，晚辈颇感兴趣，不知可否指点一番，在下所开辟亦是白骨神藏。”叶藏追问道。
虽然白骨神藏如今已经被叶藏重塑了一番，并不纯粹了，但神藏内的杀伐气，还是受其影响颇深。
“一位是天煞，一位是孤星，倒是般配。”
红裳女眸子抖动，莞尔笑着，瞧着叶藏说道：“你我之后有的是时间论道，等我习修太阿法，将道法神通感悟的更加完善，你届时再来也不迟！”
红裳女摆了摆手，说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藏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旋即祭出一道灵简，递给红裳女。
“师姐，我们先回去吧。”
叶藏神识对舒傲寒说道，旋即拉着她的手腕，朝外遁飞而去。
离去之前，舒傲寒还和红裳女眼神相视望了一番，意味有些莫名。
他们二人走了之后，红裳女神色骤然黯然了下来，眼神轻颤的瞧着山河染血般的壁画。
“倒是我妄想了，沧海桑田，世间已经历万代千秋，再也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红裳女握住手中的玉简，一把捏碎，瞬间密密麻麻的道文没入她的识海之后，她闭上秀目，在蒲团上盘坐而下，心神逐渐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叶藏和舒傲寒，已经离开这里了，正朝天阙台而去。
“师姐，此番回琅琊宫后，先修养一段时间，切莫再动用神识了。”叶藏说道。方才与红裳女对峙之时，舒傲寒差点又要焕发剑意了，这对她的道行有害无益。
“嗯。”舒傲寒小鸡啄米般的点了一下头。
“你怎么了？”叶藏柔声问道。
舒傲寒轻咬了下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终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