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画以自创的,融合了太虚门惊神剑式,和水狱门七魄血狱图的七魄惊神剑式,大败大白狗一只,在瑜儿崇拜的目光中,志得意满,得胜而归。
回来之后,他就遭罪了。
神魂疼得不行。
而且不是神识枯竭的疼,是从根源处,神魂损耗,七魄动摇的痛楚。
“托大了……”
墨画心中后悔不已。
“早知道不那么拼了……那只笨蛋大白狗,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厉害……”
墨画捂着脑袋,蜷在床上,疼得动都动弹不得。
不行。
七魄损耗,命魂不稳,再这样下去,一旦碎了一魄,伤了命魂,自己估计就成**了……
想点办法……
墨画忍着剧痛,聚精会神,将神识沉入识海,然后静心冥想。
可冥想不行。
他又感应道碑,但道碑蕴含大道意蕴,本身可以驱邪镇祟,但并不能修补他受损的神魂。
墨画试了很多手段,都不奏效,神念化身也如同被刀剑切割一般痛楚。
神念化身,乃神魂所化。
神魂受伤,化身自然也会受损。
化身之上,已然有细碎的裂痕,这是神魂与人交锋后,受伤的表现。
墨画皱眉。
恰在此时,他心思一转,见到自己神念化身之上,也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裂痕。
淡金色的地方,就完好无损。
金色越浓,化身越稳固。
这个淡金色是……神髓!
墨画心神一紧,此时顾不得许多,只能将化身内的神髓调动,化成“血液”般的细丝,游动全身。
璀璨的神髓,宛如融化的金水,在墨画体内游动。
触及神念化身上,因神魂争锋而受损产生的裂痕时,便一丝一缕地融了进去,“修补”着这些伤势。
神魂上的痛楚,也得到缓解。
墨画松了一口气。
而后事不宜迟,墨画将之前攒下来的所有神髓,都尽数调动,在神念化身之内运转,修复着他神魂上的伤势。
淡金神髓,一点点消耗。
神念化身上的裂痕,也在一点点修补。
许久之后,墨画睁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神念上的痛楚缓解了,裂痕也大概修复了,仅残留的痛感,还挥之不去。
他也因此确定了一件事:
神魂上的伤势,是可以用“神髓”来修补的。
墨画眉头微微皱起……
荀子贤长老曾说,修士的神识,是修士神魂的衍生物。
那这么一说,神明的神髓,同样是神明神魂的衍生物?
神明的神魂,除了衍生念力外,还能衍生神髓?
就像修士心脏内有血,还有精血一样?
而因为神明与修士的神魂,有着本质的不同,所以能否衍生神髓,也代表着神明和修士之间最本质的区别?
那这么一来,神髓……究竟算是什么?
是魂,还是念力?
亦或大道法则的物化?
神明的神魂,又究竟是什么样的,与修士不同在哪?
墨画知道的越多,疑惑的反而更多了。
他也只能先将这些疑惑压在心底,留着以后随着修道阅历的增长,再慢慢琢磨了。
现在,他只明白了一点:
以后要多囤些神髓了。
越多越好。
神髓这种东西,神识道化要用,修功法破瓶颈要用,就连神魂杀伐,可能也要多留些神髓当“伤药”了。
实打实的万金油。
而此次经与大白狗一战,神魂受损,修补神伤几乎消耗了墨画迄今为止,辛辛苦苦吞噬而来的一大半神髓。
他的神念化身内部,宛若血丝般的金色髓质又淡了不少。有些地方,甚至向银色退化了。
墨画有了一点危机感。
修士只能进步,怎么能退步呢?
还得吃。
吃念力,补神识。
吃神髓,补神魂。
修道无止境,一点也不能懈怠!
墨画振奋起精神。
不过现在努力不了了,他神魂刚刚修补好,还残留着痛楚,也不宜再轻易动用。
此时他总算是切身明白了,为什么宗门彻底断绝了“神念化剑”的传承,不让弟子再学这门剑诀了。
神魂受损,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也就自己走神识证道,底子厚些,会的神识法门多些,又有一些机缘,还有邪神“送餐”,这才能弥补一下弊端。
不然所谓的“神念化剑”,其实就是“命魂化剑”,是真正意义上,拿“命”在砍人,剑越强,命越险。
“以后这招,还是要谨慎用。”
能不用,则不用,不然就算不亏神魂,亏了神髓,自己也肉疼。
神髓可不是那么好弄的。
天底下,也不是到处都有“好心”的,打瞌睡的邪神,给他送神髓的。
不过话说回来……
能一度在神念争锋上,跟自己“势均力敌”,那个大白狗,好像真不简单……
墨画托了托下巴。
第二天,墨画从膳堂处,买了几个鸡腿,而后又去了趟那个偏僻的书阁。
书阁前,大白狗还在。
只不过,它再没了曾经嚣张的气焰,整条狗都病恹恹的,打不起一点精神,显然也不太好受。
墨画见四处无人,掌门应该也不在,便偷偷跑过去。
大白狗见了墨画,当即一个激灵。
墨画却将几个大鸡腿递了过去,诚恳道:“我承认,你还是很厉害的。”
大狗一愣。
“不打不相识,这几个大鸡腿,算是见面礼。”墨画道。
说是大鸡腿,但在大白狗面前,到底还是显得小了,不过色香味俱全,皮焦肉嫩,是墨画最喜欢吃的。
大狗犹豫片刻,看了眼墨画,默默将几个鸡腿吞进了口中,算是接受了“见面礼”。
墨画一喜,伸出手道:
“握手言和!”
大白狗有些不情愿。
但它输也输了,鸡腿也吃了,墨画也给足了它面子,它也就顺着台阶,默默伸出大爪子,搭在了墨画的手掌上,握了一握。
这是神道强者间的互相认同。
墨画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书阁之内,其实一直都在的太虚掌门,见到了墨画和“大狗”握手的这一幕,忍不住有些愣神,而后神情越发古怪起来……
……
此后,墨画偶尔也会去看大白狗,给它带点吃的。
一人一狗,也算是混熟了。
只不过好长一段时间,大白狗都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这个墨画也没办法。
而这段时间内,墨画一直忙着研究惊神剑,以及水狱禁匣上的七魄血狱瞳术,不知不觉间,就把水阎罗抛之脑后了。
但他忘了,其他人不会。
道廷司还在查。
数日后,顾长怀便传书给墨画:“有水阎罗的消息了。”
墨画一惊,随后一喜。
果然认识的人多就是好,你没空做的事,有人就替你做了。
墨画忙问:“水阎罗在哪?”
顾长怀:“在一艘胭脂舟上。”
“胭脂舟……”墨画目光微顿。
顾长怀接着道:“水阎罗的踪迹,道廷司一直在查。他断了一条胳膊,身受重伤,被人救走,沿途的所有陆路,全部被封住,烟水河中的大小岛屿,也都被搜过,所能藏身的地方,只有水上,而且只能是船……”
“近日,有线人得到消息,水阎罗藏身的地方,刚好就是,癸水门暗中在操办的……胭脂舟。”
顾长怀顿了一下,问墨画道:“胭脂舟,你应该熟悉吧?”
墨画沉吟片刻。
胭脂舟……
要说知道,他也知道,甚至可能还亲眼看过。
但具体的内情,他倒还真是一概不知。
更何况,这种情况下,面对的还是道廷司的典司,就算真的熟悉,也肯定也不能说出来。
“不怎么熟。”墨画道。
顾长怀也不在乎墨画是真不熟,还是假不熟,而是传书道:
“胭脂舟这三个字,从几十年前开始,就列在道廷司的追查名单上了。”
墨画一怔。
顾长怀接着道:“这是一条,依托于烟水河的,成了气候的风月产业链,以癸水门为主,背后还有不少宗门世家做推手。”
“这些势力,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靠着这风月的营生,吃得满嘴流油。”
“但是……”
顾长怀叹了口气,“道廷司没法下手。这次能查下去,也是因为幕后是夏家在主导,借的是道廷的势……”
墨画心中恍然。
他就说,胭脂舟这种事,道廷司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真想查必然阻力重重。
至少在世家环伺的情况下,单凭本州界道廷司的力量,肯定不行。
再加上道廷司内部人浮于事,勾心斗角,真要做点事,更是举步维艰。
顾叔叔也挺不容易的……
“那癸水门的胭脂舟藏在哪?”墨画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顾长怀道,“癸水门的胭脂舟,和各个宗门,世家的船只,商渡,灵舟混杂在一起,势力错杂,根本没法查。”
“之前风头紧,癸水门蛰伏了一阵,但是,道廷司近日得到了最新的线索,说癸水门数日后,会找机会,再开一次胭脂舟聚会。”
“再开一次?”墨画皱眉,“癸水门不怕道廷查?”
顾长怀沉吟道:“明面上,道廷剿了一批水匪,向上面报了功,之后的动作就小了很多,没再弄出什么动静。癸水门可能以为风声过了,所以又蠢蠢欲动了。”
“以往都是如此,上面来查,都是做个样子,杀鸡儆猴罢了,癸水门估计以为这次也一样。”
“这只是其一,另一点……”
顾长怀叹道:“你不是家族子弟,所以不太明白……船大难掉头。”
“家族一大,人一多,盘根错节,一旦利益深种,再想改,已经改不了了。”
“这个行当,赚灵石太快了。”
“癸水门从上到下,全靠这条风月产业养着,**血,一旦停了,失去了寄生的利益,宗门顷刻就会闹出大乱。”
“譬如饮鸩止渴,以毒止渴,将来某一天肯定会死,但不喝毒药,马上就会死。”
“所以癸水门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走下去,回不了头了……”
……
墨画一时怔忡,心有感慨。
或许不只是癸水门,整个修界势力,全都是这样。
一旦贪图利益,走错了第一步,之后就会被利益吸引,一步步错下去。
直至最后大错铸成,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错了,但利益根深蒂固,已经根本改不了了。
最后所有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参天大厦一点点倾覆,将所有人压死。
癸水门里,若有心怀良知的修士,大抵也是这种感受吧……
墨画叹了口气。
而后他寻思片刻,又问道:“顾叔叔,你知道癸水门,具体会在什么时候开胭脂舟么?有线索么?”
“有了一些……”
“什么线索?”
顾长怀也不瞒着墨画,“三日后,烟水城一年一度的灯会,修士云集,按惯例放河灯,乘游船,夜游烟水河。据道廷司得到的消息,届时癸水门会将胭脂舟混入游船,一同放入烟水河,而后在既定的河路处改道,最终汇聚到目的地,开始做风月营生……”
“这样啊……花样倒真挺多的……”墨画嘀咕,而后立马又察觉到不对,有些奇怪道:“顾叔叔,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不想知道?”
“想知道,但是……”
平时有事,顾叔叔都是藏着掖着,实在被问得不行了,才会说出来,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是不是有事求我?”墨画机警道。
顾长怀叹气。
孩子聪明是好事,但太过聪明,就有点不讨喜了。
“不是‘求’,是道廷司的委托。”顾长怀坚持道。
墨画眉毛一挑,“哦……求我什么事?”
顾长怀也不纠正他的措辞了,无奈道:“你也要混进去……”
“胭脂舟有两类,一类是供宗门内弟子玩耍的,一类是供修界各家族修士消遣的。”
“为了避免有疏漏,两类船上,都要有内线。”
“世家修士那边,我可以混进去。但宗门子弟的船上,我没有好的眼线。”
原本顾长怀,是想找上官家,或者是顾家的子弟上船打探的。
但这些弟子,要么修为够了,机敏不足,要么机灵有余,实力差一点,论起这种偷偷潜入,打探消息的经验,比墨画一比,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而很多宗门子弟,包括上官家和顾家本族的子弟,他也信不过。
思来想去,顾长怀心中,竟觉得墨画最靠谱。
“你混进去,若有什么发现,可以跟我说。反正我不告诉你,你早晚也会混进去的……”顾长怀道。
墨画点头,这倒是,顾叔叔还挺了解自己。
胭脂舟,自己肯定要去一趟的。
不过,他还有个顾虑。
“顾叔叔,胭脂舟……好像是那种地方吧?我去打探消息的话,你得给我开个‘证明’。”
顾长怀愣住了,“什么证明?”
“就是,”墨画道,“道廷司那边有备案的,证明我上船,是为了协助道廷司查案才去的,不是自己要去玩的!”
不然的话,道廷司“扫黄”,再把自己给扫了,那面子可就丢大了。
顾长怀一滞,无奈叹气。
不得不说,墨画这小子,顾虑得……还挺有道理,滴水不漏。
“行。”顾长怀答应道。
“那我怎么混进去?”墨画又问。
“这个你自己想办法。”顾长怀道。
以墨画的精明,他肯定是能混进去的,顾长怀一点也不担心。
“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
顾长怀说完,就不再说什么了。
墨画却在心里琢磨,到底怎么才能混进胭脂舟。
“烟水城,灯会,胭脂舟……”
墨画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只能找郝玄他们,还有癸水门的汪辰帮忙了。
之后的几日,他都在筹备这件事。
在郝玄的帮忙下,他也跟癸水门的汪辰联系上了,打听到了一些线索,备了一些阵法还有丹药,便在旬休之日启程了。
他先去了趟顾家,和顾长怀商量了具体事宜,而后打算直接去烟水城。
可还没出顾家的家门,便被顾红长老堵住了。
顾红长老将墨画拉到一旁的小亭子里,一脸严肃道:“你是不是跟长怀串通好了,有事瞒着我?”
墨画心中一凛,“您看出来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顾红长老轻哼一声,“说吧,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墨画讪笑道。
胭脂舟的事,顾红长老未必知道。
她关心的,应该就只是顾叔叔相亲的事了。
墨画心中寻思片刻,便道:
“就是顾叔叔找我,跟我做了笔交易……我替他在您这里应付相亲的事,顾叔叔他那边,若有道廷司的差事,就带上我赚点功勋。”
墨画反手就把顾长怀卖了,锅也甩他头上了。
顾红长老有些生气,“带你赚功勋,这件事本就是应该的。但他竟然让你这个孩子来应付我,好躲着不相亲,这个顾长怀,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当了典司,翅膀硬了,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顾红长老怒气冲冲就要起身。
墨画忙把她拉住,“红长老,您别急,这也是好事。”
顾红长老轻轻瞪了一眼墨画,“这怎么是好事?”
“您想啊,”墨画左右看看,小声道,“顾叔叔不愿相亲,您逼着他去,一来二去,他更不乐意了,这不就适得其反了么?不如我偷偷帮您!”
“你帮我?”顾红长老一怔。
墨画点头,“我帮您,若真有合适的姐姐阿姨,我可以替顾叔叔撮合一下……”
顾红长老还是有些犹豫。
墨画便趁机问:“那个花教习,您觉得不好么?”
顾红长老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开始皱眉道:“我后来打听了一下,这个姑娘,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墨画问。
“总感觉,行迹有些鬼鬼祟祟的,而且脂粉气很重,气息很杂,可能有点……不太自重。”
顾红长老这话,说得有些直白。
不过在她眼里,墨画就跟子侄一样,所以也没忌讳。
为了让顾红长老安心,墨画便偷偷摸摸道:
“红长老,其实……我替您物色到了一个,跟顾叔叔很般配的‘姐姐’……”
顾红长老果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谁?”
“现在还不能跟您说……”墨画卖了个关子。
“你这孩子……”
顾红长老有些无奈,但想了想,便也笑着道,“行,我便不问了。你上点心,这事若成了,以后这顾家,你就当自己家,出了任何事……”
顾红长老刚说出口,就觉得口气大了,便又改口,“……只要不是忤逆道廷这等大罪,出了任何事,我都替你撑腰!”
墨画神色一喜,道:“谢谢红长老!”
之后又闲聊几句,墨画便辞别了红长老,离开了清州城,到了癸水城内。
在癸水城里,墨画见了汪辰,确认消息无误,又和郝玄,程默,司徒剑三人会合了。
一行人便又驱车,前往了三品仙城——烟水城。
而与此同时,烟水城一年一度的灯会,已经开始了,各方修士云集。
城内有烟水城本地修士,有外来观礼的修士,有各世家家族的修士。
以及乾学州界内,为数众多的,各个宗门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