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夫,你说那乔姑娘为何讳疾忌医啊?”
回到药堂,杜若才敢将心里话一吐为快。
她可是足足憋了一路呢,原因无他,那马车是乔府的马车,若是在车上议论人家乔家的姑娘,被马夫听见了传了话,那她以后便算是得罪乔夫人了。
姜沉鱼浅浅看了她一眼,径自低头呷了口茶。
“姜大夫,还望不吝赐教啊。”杜若有些还是期待地望着她。
今日乔府这一遭她已经看明白了,姜大夫虽然年纪尚轻,但人情世故和大宅子里的那些规矩她都颇为精通
自己在他身上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万不可像从前似的,就单纯的把她看成东家对待。
她不是固执守旧的人,更不刻板。
所以自然也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求知欲,以及对姜沉鱼的佩服。
“杜大夫,所谓讳疾忌医,是要有病,才能称之为忌讳。但今**也瞧见了的。……”
姜沉鱼放下茶盏,说道,“那位乔家姑娘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实在是看不出来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照我的经验看,他反倒是比许多的姑娘气血都要足一些。”
杜若认真的想了想,还真是。
大部分女子因为月事这事,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流血不止,自然会导致亏虚,远不如男子气血充盈。
也正是因此,常常是天气一冷便手脚寒凉,更严重的是来月事时疼痛难忍,更甚至,还会因此而导致子嗣艰难。
便是那位乔夫人,瞧着保养的极好,但她们当大夫的,还是能看出她的气血不足。
这也是乔夫人经常到药堂用药膳的原因。
但那位乔姑娘不同,气色极好,看起来就是气血非常充盈的模样。
难不成是因为她至今都没有癸水?
杜若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姜沉鱼听了,只是笑了下,“总归乔姑娘是不愿意让咱们看的,便是乔夫人也不好强迫乔姑娘。”
“此事我们也没必要惦记了,若是哪一天乔姑娘自己愿意让咱们看了,再说不迟。”
杜若深觉有理,点点头表示赞同。
连姜沉鱼这么刻意的转移话题都没发觉。
之后便如常看诊。
姜沉鱼也换上了老气横秋的衣裳,好让病人信服她是个有“经验”的大夫。
……
而乔府里,送走了两位专门看妇人妇科的女大夫,乔夫人思虑再三,还是把范妈妈给叫了进来。
“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范妈妈在乔府内苑算是个有脸面的,但并不是乔夫人跟前最得用的人,所以才要去干那样跑腿的事。
此时被乔夫人主动叫过来,心里暗自窃喜不已。
“范妈妈,你觉得那个姜大夫如何?”乔夫人斟酌着用词道。
夫人召她近来,竟是因为那个很特别的姜大夫?
想到那十四五岁模样的小姑娘,却是个机会做事的范儿,范妈妈便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请夫人恕罪,小的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我是问你,对她印象如何?当时是你去门口接的人,她们可有流露出什么?”乔夫人用词依旧很小心,似是想试探出点什么。
范妈妈便将当时杜若和姜沉鱼的对话都如实说了,并马夫事后跟她说了一些他在车上听见的零星对话,也都一五一十的回禀了。
因为她知道自家夫人是个精明不好糊弄的,她也没想在这种事上面弄虚作假。
那不是聪明人该干的事。
“这么说来,那位姜大夫事先并不知道要来咱们府上了。”
范妈妈:“依小的看来,确实如此。”
乔夫人便沉吟了起来,“可我总觉得那个姜大夫有些面善,而且她瞧着,并不似一个寻常的地方。”
范妈妈也是无意识的脱口而出,“却似是大家出来的姑娘,说话做事都有那个范儿,却又……”
说到这里,范妈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嘴。
乔夫人倒是没见怪,接着她的话说道,“你是想说,若是大家的姑娘,必然不会沦落到需要去给人看诊治病过活的地步。”
诶。范妈妈连忙点头称是。
乔夫人心里头也是那么觉得的,“罢了,那个姜大夫的谜团以后再说,反倒是闵闵,从小闵闵便是在这后宅里长大的,跟谁都亲厚。”
“便是不小心弄坏了她那些名贵的头面,她也不曾动过怒,只说送去修便是,怎么今日却只因为我让她瞧个大夫,就如此的抵触?”
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后面半句乔夫人是在心里跟自己的说的。
之后,乔夫人倒是跟范妈妈说了不少的心里话,范妈妈简直受宠若惊。
她当下就想到了那位姜大夫。
自己此次被夫人召见就是因为她,能让夫人跟她说如此多的心事,也是因为姜大夫。
末了,乔夫人见范妈妈是个耐得住的,她说了许久,竟也没有多话,一直安安静静的听着,心里便对范妈妈多了一些好感。
“从今日起,你先到我身边来当值吧,院子里的那些活计,会有其他人去安排的。”
“多谢夫人信重,小的一定不会辜负夫人的信任。”
范妈妈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进府这么多年,以为会在管着杂役粗活的位置一直干到退。
没成想,还能有往上一步的机会,一下就到了夫人的身边。
范妈妈心里不由得对姜沉鱼生出无限感激来。
这小姑娘还真是福星啊,看样子以后有机会要多些与那位姜大夫交好了。
而乔夫人心里也在想,姜大夫点破了一些从前没有人点破的事,她应该好好考虑考虑闵闵的事。
因此,心里对姜沉鱼这个年轻无比的小大夫也越发信任。
当然,这些姜沉鱼都是不知道的。
今日她接诊了两个来癸水疼痛十分严重,也就是宫寒严重的年轻姑娘。
都是大户人家的使唤丫头,寒冬腊月里还要浆洗衣裳,来了癸水也没得休息。
原本来月事就最好别碰冷水,她们直接用的井水,还一泡一天,那血便止不住一样的哗哗流,人直接疼晕过去了,才抬来的医馆。
当然,这不是她们自己本人说的,是跟她们一起干活、把她们抬来的人说的。
“麻烦二位大夫给看看,让她们早些恢复,可千万别耽误了府里的活计。”带人来的一位妈妈,满脸的写着不耐烦催促着。
杜若都听不下去了,“这位妈妈,人都已经这样了,血若是止不住,能不能救过来都是两说!你却只想她们回去干活。”
“你也是女子,也是从姑娘过来的,你听听自己说的这些,是人话么?!”
“若是救不回来,那也是她们的命。”
那位妈妈对着杜若翻了个白眼。
“而且你杜大夫不是号称妇科圣手么?我们家姑娘也是听说了你的大名,特意让我们把人送过来你们这儿的。”
“你若是连两个来月事出血的小姑娘都治不了,还好意思称什么妇科圣手。”
“你!”简直是强词夺理!
杜若气得语塞。
姜沉鱼拉住她手腕,冲她摇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