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梨一开始就打算先搬到这处荒山住一段, 因此,早已经命人修建了宅子。之前她知道这几天要搬来,就已经派人打扫过了。
因此, 母子几人一到, 立刻就有各自的小院,里面伺候的人不多, 但已经能将几人安顿下来。
刚刚过午, 就已经安顿好准备用午膳。
关云南眼圈红红的,兄弟俩脸色也不太好。
“娘,我们以后怎么办?”关云扬身为长子, 面色还算沉稳。
楚云梨随口道:“我已经找皇上保下了我们母子几人的性命。若没有意外的话, 此事不会牵连到我们,回头我重新给你们找一间书院, 你们安心读书。”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你们兄弟俩这身世挺奇异, 回头一定有人好奇, 或是有异样的目光和议论尾随着你们。但你们要清楚,尊重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取而来,只要你们自身足够强大, 外人就伤害不了你们。”
兄弟俩也不是三岁孩子,明显已经想到了此处, 对视一眼后, 答应了下来。
关云扬又想到了别处:“爹他……”
楚云梨随意道:“你爹他还沉浸在世子梦里醒不过来,他大概也不愿意醒,不用管他。你们安心读书。”
兄弟俩对视一言,其实心头有些不安, 这么说吧,父亲若是犯了错,定然与他们息息相关。一直赖在王府,说不准就会惹恼了王爷和宫里,到时候,他们肯定也会受牵连。
但母亲一个弱女子能够将他们安顿好已经很费心,两人不想说出这些话来让母亲烦忧,干脆闭口不言。只等着兵来将挡。
一顿饭后,关云南追了出去,宽慰了两个弟弟。
楚云梨很快找了一间离京城较远的书院将兄弟二人塞了过去,接下来将心思都放在了生意上。
*
另一边,齐瑶瑶怎么想都不甘心,她是个很乖巧的晚辈,只要她愿意,都能讨得长辈欢心,接连三天跑去伺候郡王用膳后,她找了个恰当的机会提及自己的婚事。
“我……我是您的孙女,跑去给人做妾不合适吧?”
确实不合适。
郡王皱起了眉,心头又将唐娉婷给骂了一顿,送自己的亲孙女去做妾,不知道她那脑子怎么想的。哪怕选一个寒门举子,也有翻身的机会啊!当朝律法言明,妾室不可扶正。一日为妾,终身是妾。
他还不知道与人为妾是齐瑶瑶自己求的,还说这是自己一生所愿,唐娉婷也是几番纠结,才终于应下了这事。
“我去把这亲事给你退了,回头再给你寻一个如意郎君。”
齐瑶瑶低下头,她的身份,注定她不能嫁入皇家……哪怕她是外嫁女所出,但她先前明珠暗投,在普通人家长大,就算能与皇室结亲,想要做妻,怕是也艰难得很。她没见过那些人,不知道他们的脾气性格……说到底,她还是舍不下孙常平。
“一女不侍二夫。既然已经定了亲,他就是我的夫君。”齐瑶瑶面色黯然:“只怪我自己命不好!”
“不行!”郡王一脸严肃:“只要还没成亲,婚事就可以改,我帮你随便找个有志气的年轻后生,也好过让你去做妾!”
齐瑶瑶哭了:“外祖父,我从小就被教养要对夫君忠诚,您这是想逼我以死明志么?”
郡王哑然,他恨恨一巴掌拍在桌上:“糊涂!”
也不知道是骂唐娉婷,还是骂齐瑶瑶。
齐瑶瑶跪在了地上,只啜泣不说话。
郡王叹口气:“你如今身份不同,若非要嫁给孙世子,可以去做侧夫人!”他皱了皱眉:“若他没有成亲,你或许还有希望……”
“不管是什么,我的夫君都只能是他。”齐瑶瑶低下头,歉然道:“就是……可能会丢您的脸。”
郡王看到她这般懂事,心中歉意更深,他打定主意要去镇国侯府谈一谈,但这事就没必要告知齐瑶瑶让她有期待,万一事情不成,该失望了。
祖孙俩心思各异,齐瑶瑶临走之前,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我见母亲这几日有些开怀,似乎是……伯父经常在宽慰她。”
她口中的伯父是原来的郡王世子关海全,如今他还住在府里。
这又是一件郡王不知道的事,他愣了一下。摆摆手道:“你先去吧。”
郡王起身,负手在屋中转了两圈,命人去请来了关海全,开门见山地问:“你最近经常找叶鱼?”
关海全也不辩解,急忙跪了下去:“儿子有罪!”
郡王眯起眼:“你故意靠近她,想要娶她,以此留下来,对么?”
关海全霍然抬头,满眼的惊诧:“我没……”他低下头来,沮丧地道:“儿子要说没这个想法,您肯定不信。但我真的是看她命苦,忍不住便想宽慰几句,她心中不安稳,有再嫁之意。但儿子觉得无论嫁给谁都不合适……”
郡王肃然问:“你想照顾她?”
关海全苦笑:“儿子没这个机会了。如果我们早早相识,儿子一定……”话说到这里,他语气顿住:“没希望的事,还是不说了。”
郡王心头有点乱,要说把这个刚认回来的女儿嫁给谁最放心,那指定是自己一直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但关海全是有妻子的,如果让他休妻娶了叶苗,难逃逼迫之嫌。再有,杨艾草何其无辜?
“你还是搬出去住吧!”郡王一脸严肃:“回头你要是想我,可以多回来瞧瞧我。”
关海全垂下头,沮丧道:“好。儿子明天就带着一家人搬走,日后……您保重身子,冬日里千万别贪凉,夏日记得盖被,别到时候又腿疼……”
字字句句都是关切之语。
郡王心头颇不是滋味,随口道:“你明天就要走,郊外还没得到消息,怕是一时半会儿安顿不好你们。你先送个信,后天再走吧!”
关海全苦笑了下:“父王,儿子不是要搬去郊外。艾**……她对儿子特别的失望,已经不愿意和儿子再做夫妻。”
郡王一脸惊诧:“竟然有这种事?”
在关海全看来,杨艾草虽然没有明说要与他分开,但两人早已没有同床共枕,她无论是搬走还是寻落脚地,都没有将他计划在内,也没有对他的那些女人和孩子有所安排。这副模样,明显就是要与他分家。他说这话也没有冤枉了她。
关海全点了点头:“儿子这也算是妻离子散了吧!”他自嘲地笑了笑:“父王不用担心我,我已不是三岁孩童,一定能够安顿好自己。您千万保重身子。”
翌日一早,关海全利落地搬走。
郡王知道后,心里还挺失落的。
周叶苗找了过来:“父王,海全哥和你多年父子,这府里那么大,您没必要让他走吧?”
郡王深深看她:“你舍不得他?”
周叶苗脸颊微红:“父王在说什么?我没有!”
但她的模样明明就有。
住在郊外一头埋在生意里的楚云梨这日突然收到了一封信,是关海全约她在城里的茶楼相见。
楚云梨立刻就将信甩到了一边,正事还忙不过来呢,哪顾得上他?
再说,她一点都不想见他。
但关海全想要见她!
翌日,关海全亲自到了庄子上,彼时,楚云梨手头正拿着一叠画纸,那是她画的新铺子的样式,模样还挺粗糙,许多地方都得细细修改,听到下人禀告,她头也不抬:“让他进来。”
荒山脚下栽种了不少果木,中间一段修建工坊,靠近山顶的地方才是母子几人的院子,关海全一路走过去,看到各处井井有条,隐约还看到不远处的库房里有不少人在搬货。
他最近已经听说杨艾草做出的各种皂深得各家夫人和普通百姓喜欢。
各家夫人用的香味要淡雅些,皂做得特别精致,洗头洗脸洗澡都可用。最好的要卖上几两银子,还有价无市……就算拿扫帚往家里扫银子,都没有杨艾草敛财快。
但身为郡王世子,他的目光向来不在这些俗物上,商人最让人看不起,也只有高贵的身份,才能让他下半生富贵无忧。
夫妻俩再见,都感觉对方挺陌生。楚云梨伸手一指边上的椅子:“坐下说吧!”
关海全坐了下来,有下人送上茶水,他喝了几口,等着杨艾草开口。
可杨艾草一直在书案上写写画画,根本就不管屋中有没有其他人,关海全等不及了,率先道:“艾草,你已经不想和我做夫妻了,对么?”
楚云梨头也不抬:“你是孩子的爹,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
关海全哑然:“艾草,你如今一心扑在生意上,应该不愿意再亲近我。咱们俩日子还长,没必要绑在一起互相折磨,还不如痛快放手。你去找一个合适的人陪着你……”
听到这话,楚云梨放下了手里的笔,抱臂似笑非笑地道:“你想再娶了?”
关海全沉默了下:“我也不瞒你,我想取周叶苗。她应该很快就会有县主的封号,等我做了她的夫君,就还有尊贵的身份,还能腾出手照顾你们,对我还是对孩子都有好处。为了孩子,我希望你能成全我。”
倒还算坦诚。
楚云梨嘲讽道:“你是在让我支持你哄骗一个命苦的女人?”
关海全沉默:“我会好好待她!”他强调:“我们两人分开就行,至于之后的事,你就当不知道。若你不答应……就算我不是世子爷,帮你添添乱还是能的。”
楚云梨惊讶:“你在威胁我?”
关海全:“……我是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