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家盛也看出来这热心的媒人似乎被晾着了, 心头有些歉疚,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张氏见状,心里愈发惋惜。
多好的人啊, 侄女偏看不上。
她追了出去, 母女俩并未走远。她见四下无人,忍不住道:“就算婚事不成, 你们也别给人甩脸子……”
“你还怪我?”张嫂子脸色很不好看:“妹妹,你就是这么照顾侄女的?看看那家,都快绝户了, 梅娘嫁过来之后, 肯定要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我听说先前他们家把媳妇赶出去, 就是因为生孩子的事。这进门几年没孩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偏他们连两年都等不得。还有, 梅娘有手艺傍身, 容色又好, 什么样的人嫁不得?你非给她找一个娶过妻的,到底是有多看不上她……”
眼看嫂嫂生了气, 张氏耐心道:“嫂嫂,我住得近, 先前那媳妇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只是听了流言, 并不知内情。那吴香草进门一年多都不怎么干活,祖孙俩从来不催, 她娘家兄弟忒不像话, 祖孙俩也没给人脸色瞧。挺厚道的人家。”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侄女确实样样都好,可不太会做家事, 这样的姑娘只能嫁去镇上或是城里,且不说那些人家会不会来村里挑媳妇,就算来了,也不会挑一个被退亲的啊。
再者说,侄女的手艺也就是自家人吹捧。其实绣得并没有多好,真正看重她手艺才将其娶过门的人家,日后一定会尽力压榨。绣娘很坏眼睛,有些三十多岁就看不清了,到那时又该怎么办?
在张氏看来,选夫家其他都是其次,最要紧是家风。
“这天底下厚道的人家多了,梅娘值得更好的。”张嫂子沉下了脸:“以后梅**婚事,不劳你费心。”
说完,她一拉女儿:“娘错了,以后绝不会带着你乱出门。”
临走时,还瞪了张氏一眼,道:“我气得胸口难受,不想动弹,没心思待客!”
言下之意,竟然是让张氏别回娘家。
不说张氏的想法,院子里柴家盛苦笑了下:“阿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这种眼光高的姑娘以后还是别叫来,徒增尴尬。”
楚云梨颔首,她看张氏说话做事挺靠谱的,没想到她找来的人这般不堪。连面上的客气都不顾,直接就甩脸子了。
柴家盛帮着收拾桌上的果脯,道:“清高对咱也有好处。”
没动桌上的东西,家里少受了损失。
楚云梨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抠?”
柴家盛瞪大眼,以前抠的人是阿婆来着……他忽然发现,自从阿婆开始阴阳怪气地针对吴香草后,就再没有在吃穿上省过。还有一个月才过年,阿婆已经帮他做了两身冬衣,这两天已经开始做春衫了。
要知道,乡下人一套衣衫要穿好多年,他成亲刚做过。且阿婆有意让他再娶,无论多穷的人家,只要是娶媳妇,都会给新人做新衣。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又要帮他做,这会儿完全没必要。
“再过两天,咱们种的菜该卖了,你精心伺候着,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城里。”
柴家盛从小到大就去过一次城里,还都是和村里的人一起快去快回,压根没机会转悠。听到这话,他紧张之余,又有些激动。
另一边,刘家一大早就开始吵。
吴香草没起身,刘母可不是个善茬,前三天不管新妇,后来就不能忍了。她生养了四个儿子,家里每到青黄不接,就得厚着脸皮出去借粮食,她从来都不是个要面子的人。眼看吴香草每天都要她喊,她没了耐心,叉着腰在院子里就开始大骂。
嗓门特别的大,就连柴家院子里都听到了。
彼时,楚云梨正在拔小苗,第一回去城里,她打算少带点,探探路再说,主要是苗也不大,这时候拔走太亏。
其实不必这么急,是她最近置办了不少东西,而姚春芳本身没什么积蓄,家里的银子见底了。
祖孙俩带着十来斤菜,走路去了镇上,然后坐上了去城里的马车。
一路颠簸,天不亮就出门,半下午才终于进了城。青苗就卖个新鲜,这种天舍得买苗吃的人家,可不愿意将就让自己吃蔫的。
于是,楚云梨一口气都没歇,直接去了城里较富裕的那条街,她很会说话,又会看人,带来的菜也挺稀有,敲到第三户人家的后门时,顺利用青苗换到了二两银子。
柴家盛看着直咋舌,若不是阿婆事先打过招呼,他怕是要喊出来。
肉都没这么贵,快赶上吃药了!
走出偏僻的小巷,楚云梨看到他脸上还未恢复的震惊之色,笑着道:“我早跟你说过,城里富贵的人很多,只要你有他们需要的东西,他们就舍得出价。”
柴家盛终于回过神:“那我们快回去伺候剩下的苗,我再造一片暖房出来。”
楚云梨笑了,带着他先去了客栈,住了一晚后才买了东西,不紧不慢地回村。
要说和柴家关系最好,还得是他们隔壁一家。楚云梨一夜没归,就是托隔壁的人帮着照看一二。
请人帮了忙,多少得给点谢礼,隔壁有两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楚云梨抓了一把糖过去道谢。隔壁似乎有客,先前姚春芳也见到过,好像是隔壁那个媳妇的娘家表妹。挺爽利的人,这会儿满面愁容。
外人不好问及别人的私事,楚云梨顺口打了招呼,打算道谢后就回家。
刚进门不久,隔壁的媳妇周氏追了过来,她站在门口,笑着道:“阿婆,我只是顺带了一下眼睛,你没必要给孩子那么贵重的糖,忒浪费了。”
“只要孩子喜欢,就不算浪费。”楚云梨随口说了一句,等着她的下文。
因为周氏明显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周氏似乎有些不好开口,东拉西扯说了会儿村里的闲事,听到隔壁有孩子在喊自己,她一咬牙,干脆踏进了门:“阿婆,方才院子里那个是我表妹,以前你也看到过。”
楚云梨点了点头。
周氏看了一眼去后院的柴家盛,低声道:“我表妹她……命挺苦的,前两年嫁了人,夫家那边嫌弃她生的女儿,她没少因此和我那表妹夫吵架,她脾气太硬,受不了别人虐待她女儿,就……夫家容不下她了,我那姨父又是个轴的,非说不接受被休弃的女儿归家,她在娘家天天吵,实在没法子了登了我的门,让我帮她找个人家……我还年轻,也不知道村里那些人家的渊源,我今日过来,就是想你打听一下,你觉得村里有没有合适的人收留她……她挺勤快的,唯一的条件就是不亏待她女儿。”
为了女儿和夫家干仗,甚至闹到被休的地步。楚云梨对这人起了好奇心。
关键是,如果真如周氏所言,那这年轻妇人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什么好人家,别刚跳出火坑,又入了一个更大的火坑。毕竟,人家亲爹都不待见女儿,想要让后爹把女儿视如己出……可能么?
楚云梨沉吟了下:“我能见见她,跟她聊聊么?”
既然愿意见人,那就是有谱。周氏大喜:“当然可以。”
楚云梨跟柴家盛招呼了一声,然后抓了一把糖去隔壁。
那妇人姓何,名叫小丫,只看这名,就能猜到余家对女儿的态度,连取名都不用心,别的也指望不上。而余小丫女儿只简单粗暴地叫了个妞妞,到现在还没有正经名字。
周氏跟余小丫低声说了几句,楚云梨这才上前将手里的糖递给妞妞。
妞妞今年不到三岁,头发枯黄,身形瘦小,衣衫上虽然带着不少补丁,但却洗得干干净净。妞妞看到面前的糖咽了咽口水,眼神里都是渴望,不像方才周氏两个孩子猴急地伸手来接,她回头看向了母亲。
这么小的孩子,这般懂事,楚云梨心疼之余,对余小丫又多了几分满意。
余小丫面对她时倒还算坦荡:“妞妞她爹别的都挺好,就是看不上妞妞,还非要让我接着生孩子。可我生妞妞的时候伤了身子,他们又让我急着干活,我都没来得及调理,大夫倒是没说我不能生,只说要调养两年。他们家等不及……我爹怕我毁了余家名声,我在家住了两天,他就揍了妞妞三次,平时动辄就骂,我忍不了,跑出来了。”
说到这里,她叹口气:“我心里知道,为了我们母女俩以后的日子该忍,可他们骂我可以,打我都行。但我就受不了他们欺负妞妞……阿婆,我听阿姐说你是个挺好的人,我只希望以后的男人能善待妞妞,不要说她是赔钱货,还愿意养着我们母女就行。哪怕是残的都行!”
楚云梨无言,道:“这一时半会儿,肯定没那么合适的人。”
闻言,余小丫挺失望。
楚云梨话锋一转,又道:“我家缺个干活的人……是这样的,我年轻的时候干了不少活,不管轻重都是能干就干,落下了病根。现在我想要好好调理,需要个人帮我打下手。你若愿意的话,就住在你表姐这里,每天过去帮我做事,我每个月给你二钱银子,包吃。你自己拿点银子给你表姐当房子租金。”
能不嫁人,余小丫当然不愿意嫁。她急忙答应了下来,又连声道谢:“阿婆,你是个好人……”
说到后来,已经哽咽难言。
翌日,余小丫一大早就到了,进门就开始打扫,又去厨房帮忙,一直忙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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