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气氛凝滞。
偏偏秋玲一脸期待, 闫昌南狠狠瞪了她一眼。都不敢抬头去看乔玲珑的脸色。
秋玲对上那样的眼神,心里真的有点伤心了。两人在一起已经有五年,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不在人前显露, 庄主说过,他愿意给自己名分,可他是入赘水家庄, 不能违逆夫人。所以, 只能委屈她。
她理解,也做好了一辈子都没名分的准备。可就在前几天,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两人平时很小心, 可孩子还是来了, 在她看来, 这是天意,天意要给自己一个孩子傍身。
她想留下这个孩子。
闫昌南不愿意,一听说此事就让她喝药。
二人之间僵持着,秋玲还想找机会跟他商量自己去外头找一个男人假意成亲, 然后找机会分开,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只是他避而不见, 还没来得及说。
如今夫人都答应了, 也愿意成全自己, 他却在这儿不情不愿,到底是何意?
秋玲的眼神又怨又哀,楚云梨看在眼中,垂下眼眸。其实到了水明月这个境界,等闲人已经伤不了她,再则,当初水家夫妻之所以放心离开, 一来是女儿的武艺高强。二来是他们夫妻早早为她打算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早在水明月小时候,水母就已经寻来了金贵药材,让其百毒不侵。
可这世上的毒素何止百种?
反正,一般毒都伤害不了她,而这事还是秘密,水明月从来也不跟人提及,也就是让秋玲给发现了。
秋玲想要和心上人在一起,怨恨水明月的存在。所以有别人一挑拨,她立刻就朝着主子下了毒手。
水明月对她毫无防备,一下子就中了招,武功尽废,甚至连行走都难,只能任人宰割。
既然秋玲宁愿背弃护着自己多年的主子也要和闫昌南在一起,那干脆成全了她就是。反正这个男人水明月也不要了。
闫昌南脸色沉沉:“明月,我那是喝醉了酒,做错了事……”
“闫昌南!”楚云梨厉声喝道:“别拿我当**,以你的五感,一般酒醉不了你!”
“要醉的。”梁王帮腔:“昨夜我就喝醉了,后来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一觉睡醒天都亮了。”
乔玲珑没说话,眼神在几人身上扫视。
闫昌南闭了闭眼:“明月,我是真的喝醉了。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真的真的就那一次。”他侧头看向秋玲:“你自己说。”
秋玲能怎么说?
她朝着他拼了命的奔去,可人家不愿意接纳自己,要是说了实话,兴许夫人会让自己如愿,可却彻底惹恼了这个男人,那才真的再无和他在一起的可能。
她低下头:“是,就那一次。”
楚云梨扬眉:“我只知道你们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何时的事?”
“三年前!”闫昌南立即道。
还是那话,如闫昌南这样的人,喝醉的次数很少,平时都挺自律。
楚云梨这个回答颇为满意,点点头道:“这样啊,也就是说,秋玲腹中孩子与你无关喽?”
闫昌南皱眉。
秋玲下意识护住肚子后退了一步。
乔玲珑将二人神情看在眼中,本来站着的她坐了回去,姿态悠然。
闫昌南见状,咯噔一声,口中厉声道:“自然无关。”
秋玲面色大变,像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般,再次后退一步。
“这样啊。”楚云梨看向失魂落魄的女子:“秋玲,当初你卖身葬父,我把你接了回来,一转眼都已经八年了,不说拿你当姐妹,也算是拿你当半个家人了,你这肚子都要藏不住,孩子亲爹却不见,那指定是被人给欺负了。欺负我的人,那就是没将我看在眼里,这事儿我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的。你只说孩子的亲爹是谁,回头我一定把人给你押来。”
秋玲泪眼婆娑,抖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
屋中一片安静。
良久,楚云梨叹了口气:“秋玲啊,既然你不想嫁人,不想去找孩子的爹负责,那……我怕是留不得你了。毕竟,我是水家庄的夫人,得为庄子里的名声考虑。要是女子未婚先孕,还把孩子养着,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水家庄是个**窟呢。”
秋玲顿时就急了:“夫人,我来水家庄已经很多年,外头没有亲眷,您把我撵走,这是逼我**。”
“别死啊活的,我不怕报应,毕竟,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将你撵出去也是问心无愧。”楚云梨想了想:“这些年你在我身边拿到了不少好处,应该攒了不少银子吧?回头你走的时候将那些东西留下来……”
听到这话,秋玲差点给炸了:“凭什么?您当初说过,东西收了就是我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等你带着孩子在外头买下宅院找仆人伺候自己,吃香喝辣,过得跟富贵夫人一样。落在别人眼里,人家会怎么想呢?”楚云梨摇摇头:“人家会说你肯定是跟了庄主,是被庄主养的外室!”
秋玲:“……”她本来就是。
楚云梨扬声吩咐:“来人,送秋玲出去。”
“不要!”住在水家庄的人,在这水城之中地位超然。走出去等闲人不敢得罪,秋玲原先是穷人家的孩子,知道没有靠山没有银子的日子有多难,打死也不愿意回去做普通人。
“夫人,我……”一个女子在外都要受人欺辱,要是带个孩子,日子更是没法过。秋玲看向屋中的闫昌南,想要他给一个保证。只要他愿意庇护自己,搬出去也行。
可是那男人从头到尾低着头,偶尔抬眼都只是看向乔玲珑,没给她一个眼神。
没得到保证,秋玲怎么出去?
之前闫昌南不止一次强调过,不给她名分,是因为夫人不愿意。如今夫人愿意了,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名声不好听……那只是暂时的。庄主如今只得一个儿子,应该会想要一个女儿。主要是有了这个孩子傍身,她下半辈子就有靠了。
“这孩子是庄主的。”秋玲说着,跪了下去:“奴婢对不起您。”
这会儿知道自称奴婢了。
楚云梨冷笑一声:“不是说只三年前在一起过,之后就没有了吗?”
秋玲说不出两人一直在来往的话,低下头不吭声。
楚云梨侧头看向闫昌南:“说句话啊,这可是你的女人和孩子,他们的性命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我和秋玲……只在三年前在一起过,后来我都刻意躲着她。”闫昌南一脸认真:“明月,我不知道她孩子的爹是谁,是我做的事情我认,不是我做的,休想摁我头上。”
他看向秋玲,眼神冷然:“大胆婢子,与人苟且怀了野种竟然攀咬主子,来人,拖下去仗责二十,再一碗落胎药,落掉那个孽种。”
秋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自己主动承认会惹他生气。却没想到他会直接要了孩子的命,还要自己半条命。
闫昌南在庄子里说一不二,他一出声,立刻就有人动弹。
秋玲被拖着走了好几步,到底是不甘心:“庄主,求您给孩子一条生路,到时婢子一辈子都记得您的恩情。”
闫昌南厉声道:“拖走!”
秋玲被拖了下去。
楚云梨摇摇头,看向梁王夫妻,一脸歉然道:“我以为是件喜事呢,让你们见笑了。”
梁王爷摆摆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像这种不知天高地攀咬的丫鬟我见得多了。以为怀着身孕就能凭着孩子名正言顺……”
闫昌南听着这话头不对,再次出声强调:“王爷,她腹中孩子不是我的。”
“执拗啊。”楚云梨叹息:“洁身自好的名声就那么要紧?”
闻言,闫昌南心头一惊。
一瞬间,他真的以为水明月知道了什么,下意识看了过去,见她眉眼浅淡,跟往日一般无二。心下微松。
大早上的出了这事,众人都没了胃口。楚云梨起身:“我起得太早,要回去补眠,你们自便吧。”
出门时,看见秋玲半身鲜血的趴在地上,明显已经打完了板子,她动弹不得,满脸哀求地看着楚云梨。
楚云梨目不斜视。
秋玲见主子不肯搭救,哭着哀求:“夫人……”
听到唤声,楚云梨回头:“你这又是何必呢?那个男人就那么好?”
秋玲无言以对,喃喃道:“夫人救我。”
“人这一生,遇上难处能被人搭救一次已经是运气好。”楚云梨缓缓道:“你张口攀咬我孩子的爹,往小了说,你想毁我孩子他爹名声,离间我们夫妻感情。往大了说,你这是想要混淆我水家庄的血脉。我脾气好,但也有底线。秋玲,你碰着我的底线了。好自为之吧!”
秋玲不甘心,大喊道:“夫人,这孩子真的是庄主的。奴婢没有骗您。”
背对着她的楚云梨唇角微翘。
再大点声才好呢,也让那乔玲珑听一听闫昌南对她是如何的忠贞不二。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这话闫昌南听见了,梁王听见了,王妃乔玲珑同样听得一清二楚。
闫昌南面色尴尬无比:“王爷,趁着日头不高,我带你们去园子里走一走吧!这水家庄的园子说不上三步一景,远远比不上皇宫园林,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梁王没拒绝:“劳烦闫兄带路。”
“不麻烦。”闫昌南忙侧身引客:“王爷肯登门是给我面子,是水家庄的荣幸,求之不得呢。”又道歉:“夫人不晓事,也不爱管事,若有怠慢之处,还请二位多担待。”
接下来,都是梁王接话,乔玲珑只是坠在二人身后赏景,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