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觉得有些奇怪,这风大人是不是有什么洁癖不愿意别人近他的身,从他病了到现在为止,他一次都没有为他诊过脉。
风幽篁却很淡定,出门在外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秘密,即使是她最信赖的子澶哥哥,也是有所保留的。
她和哥哥是异世之魂,有些想法是不容于世的,女子在朝为官,不会被人所理解,只会被人诟病,到时候她和哥哥的下场可想而知。
她也不会让她的秘密成为别人要挟他们的把柄,所以冷漠疏离是她的保护色,“这两日多谢府医你的照顾了,不过,听说马少爷最近身体也不太好,你去看看他吧!”
在府医离开之后,江齐岳把熬好的药放到桌上,用眼神示意她喝光,风幽篁看到他紧逼的眼神,乖乖的坐了下来。
“这药也太苦了,你是不是加了黄连啊?”风幽篁喝药,没办法做到和其他人一样一干而尽,这跟喝毒药没两样。
江齐岳一直坐在门外驻守,头一次见到他喝药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天不怕地不怕的风大人,竟然会怕一碗苦苦的药?”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子,里面装了几个麦芽糖,“给你一颗过过嘴瘾,这个吃多了粘牙。”
风幽篁有些惊讶,像江齐岳这样的门客怎么会随身带着糖果,这简直和他的形象太不符了。
江齐岳看出了他的疑惑,窘迫的回答,“我身子不好,家里也很穷,时常吃不起饭,于是便犯了头晕的毛病,有颗糖在嘴里,会让我好受许多。”
风幽篁了然,原来是低血糖啊!
有了这颗小小的麦芽糖,风幽篁觉得好受了许多,感激的对他笑了笑,“谢谢你的糖,总算没有那么苦了。”
等休息好之后,他们去找了马波,听完他们说的话,马波非常赞同,同时也非常愧疚,他对风幽篁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隔离区的人已经过得非常艰苦了,身为父母官,我不应该就这么快的舍弃他们,你放心,粮食我已经命人都发放下去了,只是这样下来,恐怕也撑不了两天了。”
“所以我们要找到新的出路,去看一下那些庄稼地,到底是不是真的一点挽救的办法都没有了,”风幽篁说完,就听到管家急急匆匆的跑来禀报,说是他们家少爷**了。
马波身形一震,似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也顾不得面前的两人,对管家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看住他的吗?”
管家也是六神无主的样子,“老爷,您还是快去看看吧,他用碎玻璃片割了手腕,血流不止,太吓人了。”
风幽篁犹豫了一下,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先去带路吧。”
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他们不能视若无睹。
跟管家前去了马丁住的院子,里面一片狼藉,地上一大滩的心血印证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多么的触目惊心,而此刻人已经被放在了床上,悄无声息的,像是已经死了。
风幽篁初见这个马少爷时,他说话疯疯癫癫,语无伦次,和正常人明显的不同,如今又看到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免更加同情。
“他到底是得的什么病?”风幽篁问一边的府医。
府医目光躲闪的看了一眼正一脸着急看着儿子的马波马大人,道,“少爷是早产儿,夫人孕中吃了许多不健康的药,所以一出生就有些痴傻,智力也不同于一般人。”
“翠丫,翠丫……”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了一阵阵的低语,马大人的脸色才恢复了许多。
江齐岳没听清楚,悄声问风幽篁,“刚才他说的是什么呀?”
“是那个得了瘟疫的翠丫,管家,这个翠丫是他的什么人?他们关系很好嘛?”
管家不知道这家事该不该往外透露,马波却主动说了出来,“翠丫是贴身照顾我儿子的,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儿子待她比对我还亲切,只是没想到翠丫出去采买,回来之后就得了瘟疫,我权衡利弊之下,把她带走去了隔离的地方,可是她没有挺过来,死了。”
“那还真是可惜啊!”风幽篁不无感慨的道。
府医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心有余悸的道,“这要是再晚了一刻钟,公子可就真的没救了。”
“他身边离不开人,需要时时刻刻有人盯着,否则一个不注意,他要是又有了轻生的念头,那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府医的话,马大人听得很认真。他点了点头,吩咐管家照做,这可是关乎他儿子性命的攸关大事,马虎不得。
“那马大人还是先在这照顾好儿子吧,我们自己去田庄走一走,看看那儿的土质怎么样,适不适合重新种庄稼,”风幽篁本想着有马大人亲自介绍熟悉的人,但马蛋家里的家事,不是一时片刻就能解决的,他也没心思和他耽搁在这儿,只能让马大人派人带他们去庄子上看看。
马波派来的是刚才那位憨厚老实的侍从,此人这时才介绍自己的名字,“小人叫马继,我本是马家马奴的孩子,我爹死后马波瞧我可怜,将我带在身边作为侍从养着,马波确实是非常好的大人。”
风幽篁默默的听着。
也许他对自己人是真的很好,比如他的儿子和这个护卫,但是他对有些人却是极为狠心,比如隔离区的难民们还有那个叫翠丫的丫头。
人不能只用善恶来区分,也许这一秒他是善良的,下一秒他就会成为恶魔,不过是思想的转变而已,就连他自己,又何曾不是这样呢!
风幽篁觉得自己不能再细想下去,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在一次次的自我否定中承认自己的懦弱,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
来到了那片庄稼地里,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好,这里长满了杂草,一点庄稼的影子都没有,甚至就连农户也不存在。
“马继,这里的佃户都去哪里了?”风幽篁问道。
马继汗颜道,“如今这地都干旱的很,那些农户们都改了行,做了其他的活计。”
“可我怎么觉得并不是如此,如果这地真的是无药可救,那这些杂草又是从哪冒出来的?难道这些草也不长眼,生在了不毛之地?”风幽篁说着说着都觉得好笑起来,一脸笑意地看着马继,然而那笑不达眼底,微微泛着冷光。
马继后背一凉,道,“小的对种田一事不甚了解,不如我找一个留下来的佃户问一问吧。”
风幽篁微微颔首,看着远处一片荒芜,终于知道了症结所在,所谓士农工商,缺一不可,即使有层次等级之分,也是每一个国家都必须要重视的方向所在,如今这里不重视农业,好好的土地都不利用起来,能不发生干旱这样严重的灾害吗?
江齐岳一直陪在身边,看着这一幕也很是心寒,任何话都不足以表达此刻沉重的心情,只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等到马继回来的时候,身后还带了两个佃户,他们经常面朝黄土背朝天,腰都是弯的,看起来比一般人都要矮。
佃户看他们的气质,便知道是不能得罪的大官,忙点头哈腰的称呼大人,然后立在一边等候吩咐。
“这土地如今都变成这样了,你们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呢?”风幽篁平静的问道。
两个佃户面面相觑,其中胖一点的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小的祖上三代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在这土地上过活,其他人要么背井离乡,要么改行做了其他营生,我们始终还坚守在这里,只是觉得,至少这块土地还有我们在守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