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老婆这番话肯定出自岳父之口。
只是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讲,却没感到高兴,更谈不上兴奋,反倒忧心忡忡。
是好还是坏,厉元朗说不清楚。
吃早饭的时候,陆临松见到厉元朗,平静的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半夜就到了,担心影响你们休息,我今早才赶来的。”厉元朗解释道。
陆临松低头喝粥,没有言语。
这会儿白晴问道:“爸爸,我和元朗商量,打算今天去看望他妹妹,您说合适吗?”
“嗯。”陆临松夹起一口青菜,放在食碟上,慢悠悠说:“这是你们亲戚间的正常走动,随时都可以,不要想得太多。”
吃了一口菜,陆临松问:“叶卿柔住在哪里?”
厉元朗回答,“就在附近。”
陆临松点头,“那就好,要是在王家老宅,你们最好不要去。”
至于原因,他没说。
厉元朗理解为,王老爷子刚刚去世,王家兄弟姊妹一定在老宅守灵。
有鉴于他们兄弟的身份,会有不少客人前去吊唁。
这里面包括很多高官显贵,万一让他们遇见,怕引来不必要的议论话题。
吃过饭,厉元朗和白晴坐车直奔妹妹所住的地方。
轻车熟路,没用多久,车子就到了小楼前。
王松不在,去了老宅。
作为王家长子长孙,他必须要为爷爷守灵。
叶卿柔没有太过悲伤,并不是她无情无义,主要是她和王老爷子接触少,感情并不深。
“妹子,王老爷子九十二岁高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要节哀。”
白晴问道:“上次我爸爸去看望老爷子,情况还算乐观,怎么会这么快?”
叶卿柔叹息道:“老爷子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这次生病,医生就查出他时日不多了。陆伯伯去的那次,正赶上老爷子回光返照,看着气色不错,实际上身体已经空了。”
厉元朗感叹世事无常,人这一辈子,能够在有生之年,做一些让后辈记住的善事,不图流芳千古,千万不要背负骂名。
想来自己都快四十岁了,回忆十几年的经历,厉元朗自觉无愧于心,这样最好。
话题太过沉重,叶卿柔话锋一转,“我听王松说,张寒启不打算参加老爷子的遗体告别仪式,劲峰同志正请求陆伯伯做通张寒启的思想工作。”
厉元朗闻听,看了看白晴。
他忽然想起来,今早见到岳秘书的时候,他倒是提了一嘴。
敢情岳父接听电话,应该就为这事。
这里面就有奥妙了。
于劲峰和张寒启目前关系不睦,岳父出面,倒不失一个理想选择。
白晴不知道,就问厉元朗:“你说爸爸会答应吗?”
“会的。”厉元朗回答相当干脆、果断。
白晴明白了,点了点头,“爸爸这么做是为你考虑。”
叶卿柔则说:“陆伯伯性格好,不那么强势。当年张寒启那么对他,他不计前嫌。我感觉陆伯伯更像是一名儒雅学者,有涵养,有宽容之心。”
白晴客气道:“妹妹,你把我爸爸夸得太过了,他对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好。”
“谁叫你是他的女儿呢,但凡他们对自己家人都非常严格的。”叶卿柔劝慰道。
“不见得。”白晴摇了摇头,“我看王叔叔就对你们挺好,有事都愿意与家人分享,不像我爸爸,在家就是一个闷葫芦。”
叶卿柔坦言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家教,我公公愿意说,那是因为王松不从政,脑瓜不往这方面想,听一听也就拉倒。要是他和我哥哥一样,我公公就不会随便说的。”
厉元朗对于妹妹的分析,十分赞同。
到了这一层级,说出来的话,大多涉及到机密。
哪怕不经意的一件小事,释放出来没准就是大事。
这时,房中的电话响起,叶卿柔接听后不住点头。
挂断后说道:“王松来电话,一会儿要接我和荣禹去老宅祭奠老爷子。哥、嫂子,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厉元朗想到陆临松叮嘱的那番话,摇头说:“算了,今天人多,等到人少时,我们再去也不迟。”
叶卿柔立刻明白哥哥嫂子的用意,也没再强求,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挥手道别。
回去的路上,白晴和厉元朗聊起了天。
“王老爷子的葬礼你要不要参加?”
厉元朗说道:“肯定要去的。卿柔是我妹妹,王占宏又是我的老领导,他对我有知遇之恩,于公于私,都没有不去的理由。怎么?你还有别的想法?”
“我认为,你还是不参加为宜。”
厉元朗一惊,“为什么?”
“于劲峰为什么非要张寒启参加。”白晴反问。
厉元朗便说:“这是破除外界传言,彰显出三代紧密关系的证明。”
“不错。”白晴赞成说:“你分析正确,可你想过没有,爸爸这次接受劝说张寒启的任务,实则形式大于内容。”
“张寒启一直住在医院里,是否真实有病我们暂且不论,只要他住院,张至宝就平安无事,这是谁都懂得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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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张寒启离开医院,还要经受几个小时的航班颠簸,就说明他的病不严重,等于不打自招,他在装病。”
“如果他以身体不好为由不来参加王老爷子的葬礼,那么,他和于劲峰的矛盾就会公开化,把爸爸也捎带上了。”
“一直以来,新老班子在重要场合集体亮相,是固有传统。哪怕再有矛盾,面子上总要说得过去。”
“张寒启这么做,就违背了固有原则,这个锅,他是背不起的。不为别的,他总要为儿女后代着想,不能感情用事。”
厉元朗不解了,“要是这样,何来让爸爸做通张寒启的工作?这和我出席又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细细跟你说。”白晴继续道:“爸爸自然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他是不得以为之。”
“于劲峰一定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张寒启的真实想法。他直接找张寒启的话,代表的可不是他一个人,是这届班子。我能猜到这些,张寒启岂可不知?”
“他肯定会以身体生病为由拒绝。那样一来,于劲峰会非常没有面子。所以,他不会去做。”
“他找爸爸帮忙,爸爸要考虑你的关系,肯定会答应。至于能不能请动张寒启,他相信爸爸也难以完成。”
“于劲峰和爸爸都不能请动张寒启,其他老同志一定认为,张寒启架子太大,不给他们两个人的面子,天平自然会倾向于劲峰这边。”
“今后,倘若于劲峰对张寒启做出任何事情,同情者居多,反对的减少,这对于劲峰十分有利。”
“所以说,张寒启现在是骑虎难下,去还是不去,都对他没有好结果。”
厉元朗点着头,发问:“这么说来,于劲峰是在利用爸爸的身份做文章?”
“也不见得。”白晴摇头,“我说过,爸爸和于劲峰是合作关系,至少现在是。”
“爸爸肯接受这项难以完成的任务,是在给于劲峰一个信号,他们之间的合作永无止境。”
“这里面关系错综复杂,在张寒启情况不明前提下,你贸然参加,我担心你会卷入不必要的纠纷之中。”
“你被组织部门选中梯队干部人选,任何一个小差错,都会给你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影响。”
“我觉得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不参加为好。躲得远远,最好返回你的工作岗位,当个局外人才是最佳选择。”
厉元朗被白晴一番透彻分析,真正体会到老婆非凡的**敏锐度。
在老婆面前,他自愧不如。同时,也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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