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初的时候,大部队就动身赶路了。
虽然此时的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可在原地耽搁了一天一夜的众人,再也不能继续耗着,只能咬牙前行。
而从这一天起,夜里赶路白天休息的作息,就彻底被对调了过来,改成白天赶路,晚上休息。
倒不是大家伙儿不怕热,喜欢顶着日头在黄泥路上行走,实在是接下来这一段路找不到合适的休息地。
没有合适的休息地,就只能把休息时间改在晚上了。
至少晚上凉快点,能睡个好觉。
白天太晒,即便有简易的床单棚子,也隔不了多少热。
光坐着就汗流浃背了,更别提睡觉。
可不休息好,第二天哪有力气赶路?
因此,哪怕白天再晒,赶路再辛苦,为了能休息得好点,大家伙儿还是像蜗牛一样,顶着骄阳慢慢前行。
不过这速度,终究是不能跟之前比的。
走着走着,大家伙儿就头晕目眩,必须得停下来休息了。
以往走一两个时辰才停下来休息半个时辰,现在基本上是走两刻钟就得停一刻钟。
夜里赶路,一宿能走三十五六里,白天嘛,二十里就到头了。
安小暖这边还好。
粮食和水源都算充足,负重也不多,在大部队中算是轻松的。
每当队伍停下来休息时,别人都忙着揉太阳穴掐人中,她则把手推车的车帘放下,开始给刘氏针灸。
刘氏知道安小暖来了葵水,心疼得不行:“小暖啊,过阵子再针灸吧,你现在要多休息,别太辛苦了。”
安小暖拍拍刘氏的手背:“我没事的,早点开始针灸,这腿就能早点好。
等腿好了,娘就能自己走路了。”
对于重新下地走路,以前的刘氏是想都不敢想啊,后来家里有了安小暖,她心里才重新燃起希望。
见安小暖坚持要给她针灸,她也就不拒绝了,乖乖配合。
只是在不施针的时候,但凡有了休息时间,她总会拿着针线忙活。
村里的人见了,就没有不夸刘氏的。
夸她精神好,人勤快,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做针线活攒着。
只有安小暖知道,刘氏是在做女子专用的棉垫子。
之前刚开始往外逃的时候,都是晚上赶路,白天休息,刘氏只能抠着时间做了几块出来备用。
本想着有几块也够了,脏了就用水洗洗,可现在这种情况,哪有多余的水啊?
有那洗棉垫子的水,留着喝多好,能救命咧!
但儿媳妇还年轻,也是不能委屈的,只能多做一些棉垫子出来,脏了丢掉就是。
只是想要数量多,这棉垫子就得做得薄一些。
之前刘氏都是把棉布叠好几层,以此来保证那些东西不漏出来,弄脏衣裤。
可现在嘛,只能做一层了。
不过穷人自有穷人的办法。
刘氏把棉布剪成巴掌宽,筷子长,然后缝成一个小布袋。
等休息的时候,就让大宝去烧火堆,烧一些草木灰出来。
待草木灰凉了,将草木灰装到小布袋里,再用针线缝起来。
“重是重了些,但也能用。”
刘氏一边做棉垫子,一边跟安小暖说:“棉布虽然只有一层,可还是挺软的。
**针脚也密,草木灰不会漏出来,不脏。”
“嗯,辛苦娘了。”
安小暖不是个挑剔的人。
这时候能有得用就不错了,还想怎样啊?
再说了,草木灰还有消炎的作用呢,她不嫌脏。
不过重是真的有点重,尤其是脏了以后。
……
这天上午,大部队的人走了两里路后又走不动了,停在路边休息。
安小暖放下车帘,正打算给刘氏针灸。
突然,一道道凄厉的哭喊声从队伍前头传来,听得众人心惊不已。
“啊!啊啊啊,秀儿啊,**秀儿啊!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看看娘啊。”
“秀儿啊,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啊,娘生你养你不容易啊,你就这样丢下娘……丢下娘你就走啊。”
“秀儿啊,我的秀儿啊,你走了,你让娘怎么活啊!”
“娘生你的时候险些难产啊,这十几年来,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好辛苦啊。
你啊你啊……我的秀儿啊,你说过要孝顺**啊,要带娘过好日子的啊,你说话不算话啊!”
“秀儿啊,我的秀儿啊……”
秀儿她娘凄厉的哭声回荡在空中,传到每一个人的耳里。
刘氏皱紧眉头:“是不是前面出事了?要不你去看看?”
“没用的,已经晚了。”
安小暖摇摇头,没打算去看。
从秀儿她**哭喊声不难得知,秀儿已经走了。
她安小暖只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略懂一点医术而已,又不是华佗,哪能起死回生?
再说了,就秀儿她娘那样的,即便华佗来了,也救不了秀儿的命。
秀儿之所以会死,全因她有一个这样的母亲。
安小暖稳了稳心神,继续给刘氏针灸,对外头的哭喊声和吵闹声,聪耳不闻。
说实在的,她不是心软之人,但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主儿。
可如今秀儿她娘哭成这样,她却是一点也同情不起来的。
哭?
哭有什么用?
从秀儿昏倒到现在,难道没人去帮忙吗?没人去救过秀儿吗?
有的!
可大家伙儿再想救秀儿又有什么用?秀儿她娘不允许啊!
该劝的话大家伙儿都劝了,该强行去做的事情,大家伙儿也做过了。
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是秀儿她**哭骂和撕咬,是一个母亲为了保住女儿那所谓的‘名节’,而裹上的一层又一层毯子。
所以啊,秀儿能有今日的下场,那能怨谁?
只能怨她有这样一个母亲!
至于秀儿她娘?
呵呵……
说实话,安小暖是极度看不起的,心里还有点气。
秀儿就是被她的愚昧给害死的,她有什么脸哭?
只是让她给秀儿脱一层衣裳,松开领口,保持通风和散热而已。
就这,都能跟名节扯上关系?
安小暖能说什么?
只能说,秀儿她娘应该高兴啊。
女儿虽然死了,可至少‘名节’保住了!
她的女儿,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她该骄傲她把女儿保护得很好才对,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