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僵尸好奇怪,道理讲不过就跑了。”
秋生起身,擦了擦嘴角。
四目对姜钟刚才那一喝心有余悸,闻言轻哼一声,闷声道:“算他讲理。”
林九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他隐约觉得,姜钟那表情不像没讲过的样子,倒像是不屑于多说。
众人没有继续等下去,而是快速收拾行李,连夜转移。
他们从来没忘记,这只飞僵最擅长的是枪炮。
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他们点起的火把,好似飘摇烛火,摇曳前行。
走在最前方的林九突然停下两步,侧目望向一个荒废的破庙。
四目也感应到了什么,来到林九身边,“师兄,好邪门的尸气。”
“啊?尸气。”
秋生惊叫,“不会是飞僵又回来了吧?”
林九抽出桃木剑,“那只飞僵功参造化,气息无漏,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这里尸气虽然邪门,但远不及那只飞僵,想来是死的人太多导致的。”
四目道长取出黄符,“你们在这等着,我跟师兄进去看看。”
两人小心的走到近前。
这曾经是一座龙王庙,也不知道被谁给砸了,龙王神像的头都被丢弃在荒草丛中。
林九推门而入,漫漫尸气便蔓延开来。
火把往前一照,登时被眼前邪异景象吓了一跳。
庙里神坛之上,赫然放着一口棺材,棺材板不翼而飞。
棺材上方大梁上有一尾白绫,挂着一具女尸。
此时得了人气扰动,女尸骤然睁眼张嘴,露出猩红双目和闪烁着寒光的獠牙。
她双臂前伸,一抖一抖的,想要上前咬林九,可惜被脖子上的白绫限制,只能望洋兴叹。
“啊,女僵尸!”
四目道长进门一看,当即就要上前。
林九伸手拦住,一指女尸肚子,“你看。”
四目望过去,心中一惊。
女尸肚子鼓胀,生前乃是身怀六甲。
此时随着她的抖动,下身就淌出了血水。
“不好,她要生了!”
四目只觉得头皮发麻。
棺中产子本就邪异非常,更何况生母是个女僵尸?
他当即从腰间抽出一个火统,想要上前消灭了这邪门东西。
这几年,林九接掌茅山之后,迫于姜钟带来的压力,开始了积极改制,这火统就是其中之一。
枪管铭刻降魔符箓,火药中混入朱砂和祖师堂前烟灰,弹丸由朱砂混合黑狗血制成,不管是人还是鬼,挨上一枪都要报销。
“等等。”
林九拦住了四目,脸上带着思索之色,“僵尸棺中产子,生出来就阴阳俱全,一旦成长起来,必然成为僵尸王。”
女尸痛苦嘶吼着,下身挤出半个圆滚滚的头颅。
四目急道:“师兄,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拦着我,再晚就来不及了。”
林九平静的望向四目,“如果我们悉心教导,引它向善呢?”
四目呼吸一窒,眼睛蓦然瞪大,“你是想……祖师怎么会允许……?”
“哇!”僵尸宝宝的头已经出来,当即剧烈挣扎,女尸凄厉大叫,身体自下而上,撕裂开来,肠子随着淋漓鲜血迸射而出。
“茅山弟子总不能生活在飞僵的恐惧之中。”
林九盯着惨烈邪异的场面,“为护我茅山道统,祖师爷想必会同意的。”
何谓飞僵?
阴阳俱全。
这女尸棺中生子,小僵尸得天独厚,若能悉心教导,再辅以《太阴炼形》之法,日后必然可以晋升飞僵。
届时,茅山也就有了可以对抗姜钟的资本。
四目只感觉一股凉气直窜脊梁骨,不可置信道:“师兄,这怎么可以?我茅山第一戒令可是正邪对立,搏斗终生。”
吧嗒!
僵尸宝宝脱落在地,张开满嘴利齿,在血泊中蠕动着,本能的想要吞食底下的血液。
“倘若道统不存,身死道消,如何搏斗?师弟,穷则变,变则通。”
林九上前,掐灵官印点在它眉心,后者小脑袋一晃,当即晕倒,被林九信手一抄,抱在了怀里。
四目还是难以接受,“师兄,你……”
林九长叹,自顾自给小僵尸擦身子。
当初大师兄骤然身死,他被迫掌管茅山,这才知道大师兄有多么不容易。
屠龙心思邪秽,竟然利用赶尸贩卖烟土;麻麻地不学无术,品行不端;茅山明招摇撞骗,养鬼聚财……
林九有心把这些看不过眼的全数扫清,可他们根本不是个例。
要是下狠手整顿,非得把茅山弄的分崩离析不可。
那样的话,如何面对历代祖师?
可若是不动于衷,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茅山变的**吗?
唯有小惩大诫,小惩大诫!
但……茅山需要发展,三宫九峰无数神像宫殿需要钱财维持,符箓、道袍、法器、符幡,甚至油盐酱醋茶都需要钱。
更别说还要改良,研究火器。
而且,这么大一座山,这么多华丽宫观,有多少人觊觎?
官府、民间、甚至是同行,都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就等着你露出一点疲乏,就一股脑扑上来,敲骨吸髓。
林九苦苦支撑,游走于各大势力之间,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与那些恶心的家伙周旋。
“修行”二字,哪有那么容易?
这么多年折腾下来,林九心中锐气早就被磨平,变得成熟,或者说圆滑了。
“别说了,我意已决。”
林九包好小僵尸。
“师兄,你变了!”
四目丢下一句,愤愤离开。
师弟的语气刺的林九心头绞痛。
当初自己似乎也是用这种语气跟大师兄说话的。
“大师兄啊……”
林九眼眸深处闪着莫名的光彩,缓慢却坚定的向外走去。
自己必须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才能挡得住狂风骤雨。
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庙里一片狼藉。
变了吗?
或许吧。
“想你了大师兄。”
“早干嘛去了!”
姜钟从天而降,看了一眼林九怀里的小僵尸,手里举着相机咔咔闪,“好哇,茅山掌教带头修邪法是吧?”
林九后退两步,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
姜钟玩味一笑,“当然是昭告天下!”
林九眼前一黑,干笑道:“有话好商量。”
“早这么说不就没事了。”
姜钟收起相机,“还让我费这么多事。”
什么?
林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看庙里血腥场面,又看了看面前的姜钟,心底一阵恶寒。
“是你……”
他喃喃道。
姜钟轻笑,“有时候智慧比武力更好用不是吗?”
“你这是草菅人命。”
“我说这是巧合,你信吗?”
姜钟耸耸肩,踏步入庙,“来吧,谈谈我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