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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王立献运气挺好的,他家在村子东北角,地势高,是以前生产队的仓库旧址,虽是土院子,但之前仓库的地基牢固,房屋并没有被水淹,是除了陈凌家以外,极少数还能住人的房屋。
再者,他今年也没种粮食,十亩西瓜早早卖掉了,价钱卖的不低,除了二茬瓜烂在了田里,他今年几乎没有啥损失。
手头上也没什么需要忙的事情,这次来帮王聚胜干活,真是尽心又尽力。
王立献到底是在工地上混迹十来年的好把式,不是陈凌和王聚胜能比的,干起活来有条不紊,有他领头带着,效率立马高了许多,拆完房,把房梁、椽皮、瓦片等杂物收拾好,砖块、石头能用清理干净,剩下废弃的土墙则用大锤敲碎,拉着石磙来回碾,直到把土块重新碾碎,打地基的时候能够用上。
今年的洪灾让大家都吃了教训,房屋的地基都准备建的高高的,谁也不敢马虎。
这样的活计,属于细致活,想干快点也是干不快的,陈凌、王聚胜、王立献三家,七八个人花了三天多时间才搞定,接下来就该打地基了。
但是除了陈凌小两口,其他人都累了个够呛,尤其王立献腰不好,王聚胜又结扎了,两个汉子吃不住累,就准备歇上一歇。
陈凌当然没意见,他也不急着收拾自家后院了,就趁这个时间,给家里的两辆自行车上了上黄油,被雨水跑了后,链条和辐条都有些生锈,骑着也比以前吃力不少,上好黄油后才重新润滑起来。
之后他也没闲着,就赶着牛车载着秦容先两人骑来的自行车,就给老两口送了去。
当初洪水来得急,其他东西带了不少,两辆自行车是骑不走的,就扔在了家里,所幸没有被泡坏,最不济把链条和前后两个轮胎换掉就行,其他没啥大碍。
走了趟县城,把西瓜、蔬菜、鸡蛋鸭蛋卖了卖,这回他是直接去菜市场卖的,很快就处理掉了,价钱还不低,现在这情况,真是小白菜都涨到了一块钱一斤,春花生已经飙到了两块多,就这还有好多人疯抢。
由于包括本市在内的临近几个市,大面积农田被毁,蔬菜瓜果现在是供不应求,就算现在立马去种,那也得等上两三个月才行,菜贵,肉也贵,原来两块多到三块钱一斤的猪肉,现在涨到了五块,牛羊肉到了八块以上,就这很多摊子还都是空的,没货。
陈凌去了后,把筐子往外一摆,没二十分钟,东西就卖光了。
他连自己带的星杆秤都没用上,就被人拉着去过称了。
买的人不是百货商店的,就是粮油店的,基本没有普通居民,这些人根本不管好不好吃,只要质量过得去,就让陈凌卸货。
就这还有好几人差点吵起来,只为抢一筐蔬菜。
西瓜能久放,就更别提了,好家伙陈凌抬了两次价,人家连眼睛都不眨,就直接喊过称。
这趟下来,陈凌算了算,都快比得上两条红鳝卖的钱了。
别的不说,光是花生就卖了四千多块,西瓜卖了两千出头,加上鸡蛋鸭蛋和蔬菜,这么一算,两条鱼卖的钱也不算多了。
“嗯,不错,这下房子和庄子都能好好规划一番了。”
“来年再搞一台电视,这家伙想想就舒坦啊。”
陈凌数着手上的钱,心里美美的想着。
……
从县城躲灾回到村里,将近一周时间过去。
灾后重建的物资和加固大坝的工程队终于到位了,这下子村民们建房的速度又提高了一大截。
今年洪灾造成的经济损失极为严重,不过全省范围受灾地区太多,所以灾后的重建工作,还是以受灾户的自建为主,县里和乡镇上来帮建和援建,同时辅以救助金和物资。
这不,近些日子秦秋梅就带着帮乡里的宣传队员拎着喇叭不断喊着啥“灾后重建不能只靠**,要依靠集体,依靠群众,生产自救,互助互济”之类的话,这口号村民们也听不太明白,反正物资送到了村里,不用自己花钱、花心思去准备材料建房,另外还有市里来的工程队时不时会帮忙,这样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于是这个月,挨家挨户都是忙得热火朝天的。
王聚胜跟王立献也休息够了,缓过来劲儿就准备打地基。
农村盖房,打地基是头一道工序。
今年有市里的工程队在,村里很多人家都用上了工程队的打夯机,但是需要排队,他们这边等不及,就还是用老辈时的土法子。
老辈时没有机械,就是靠的众人抬夯砸夯。
打地基,得用一块重量够足的椭圆形石头,起码也要三百来斤吧,四根碗口粗细的松木杠子。
杠子和圆石,要用拇指粗细的麻绳捆绑结实,为防止脱滑,中间还会加些舍弃不用的旧鞋底子或者麻袋。
两样东西整体加起来,叫夯锤。
打地基是个费力气的活儿。
需要三四个人来猫着腰抓杠抬夯,但往往劲儿使不到一块儿,不是抬不起来,就是砸歪。
为了动作一致,把地基打好,就得想法子让人把力气往一块使劲,于是就喊着号子,唱着夯歌,让大家踩着点,跟着节奏,咚咚咚的往下砸,比起闷不声儿打夯,不仅快了,地基打得还牢稳。
不过这次在王聚胜家打地基呢,却不用这么麻烦了。
从王立献家拉来一个夯锤,也才三百斤出头,陈凌两只手把住杠子,就能抬起来,试了几下,打得有模有样的。
其他人见了,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王聚胜更是直抽凉气:“俺滴个天爷哎,还说你比不上杨钢蛋,就你身上这股子牛劲儿,杨钢蛋都得让你拱翻两个大跟头。”
王立献则是怕陈凌逞强,把身子累出毛病,就闷不吭声的走到他跟前,皱着眉头在他胸膛和胳膊上来回拍了拍,见他仍面不改色,脸不红气也不喘,就笑着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来,开干!”
“今天有富贵在,咱们两个的腰能歇一歇了。”
“哈哈哈,可不能啥都不干,俺觉着起码得再杀只羊,等干完了活儿,给富贵补一补。”
“不然累坏了,素素该骂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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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去你的吧,赶紧过来帮献哥撒石灰。”
打地基的时候往往要撒两遍石灰,这样能抗住更大的压力,同时能起到吸水的作用,相当于是排水固结,虚土能更好的夯实,土就有较高的强度和抗水性。
这样打出来的地基也会牢固异常,房屋稳定不易倾斜倒塌。
生石灰是市里运来的物资,每家每户根据房屋的面积,都能领到。
于是王聚胜就和王立献一起拎着桶石灰开始撒,石灰洒上一遍后,陈凌就抬着夯锤,一下接一下的砸在地上,伴随着砰砰砰的打夯声,石灰不断冒起白烟,虚浮的土也被砸的稳固瓷实起来。
现在陈凌身上的气力越发足了,三百斤的夯锤对他来说也不过小菜一碟,打起夯来又快又稳,让本来准备在旁边等着帮忙接替的王聚胜两人成了旁观者。
王聚胜见暂时用不到他,就抱着大头在一旁打着拍子唱起了夯歌。
“陈富贵你加油干呐!”
“哎嗨哟啊……”
“老百姓盖房真不易啊!”
“哎嗨哟啊……”
“今年有了陈富贵,打起夯来真叫快啊!”
“哎嗨哟啊……”
“陈富贵你真有力啊,眨眼儿就是半亩地啊!”
“哎嗨哎嗨哟啊……”
不仅把大头逗得咯咯笑,让远处干活的人也都跑了过来。
看到竟然是陈凌一个人在打夯,那三百来斤的夯锤在他手里跟个玩具一样,起来落下,起来落下,极有节奏感。
所到之处,尽是石灰的白烟,再细细去看吧,土地都被砸的硬实稳固,一个个就目瞪口呆的,直接看傻了眼。
“这真是富贵那懒娃子?”
“俺之前还觉得这娃细皮嫩肉的,一天天不干个活儿,指定没啥子气力,咋想到这比牛还壮实哩。”
“可不是,这家伙夯锤在手里跟玩似的,杨钢蛋见了也得竖大拇指。”
一会儿工夫,不仅是村里的村民,乡里秦秋梅那伙子人,还有市里工程队的都来凑热闹。
王聚胜见这情形,从秦秋梅手里夺来喇叭,更起劲的喊起了号子。
“颠上那个一颠呐!”
“哎嗨哟啊……”
“一路往南夯呐!”
“哎嗨哟啊……”
“打出个梅花印呐!”
“哎嗨哟啊……”
“富贵生个胖小子呐!”
“哎嗨哟啊……”
“将来考个状元郎呐!”
“哎嗨哟啊……”
他这一喊,其他人也跟着喊。
本来只是王聚胜一个人喊,陈凌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觉得挺尴尬。
但这人一多起来,搞得跟大合唱似的。
却让他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了。
尤其王素素在旁边看着,听着这震天的号子,脸蛋忍不住也泛起了红霞,漂亮的大眼睛却明亮异常,似乎很为自家丈夫自豪,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这种气氛下,陈凌打起夯来也越发有劲,每次都是夯锤举过头顶,再重重的落下,以加大力道,地基打得真叫一个又快又好。
原本三四个人起码要一天才能干完的活儿,居然让他半天就给干完了。
中午陈凌干完活了,人群还舍不得散去,觉得今天开了眼界,也过足了瘾,自发的齐声为他喝彩。
“富贵你家盖新房不?”
“盖啊,咋不盖?”
“到时候俺去给你帮把手,你管饭不?”
“这话说的,来帮忙还能让你们饿肚子?”
众人轰然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