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元转过头,正好看到了吴清宁。
他连忙行了礼: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吴清宁被贴身侍女扶着走过来,笑着回应:
“高公公快起来吧,不必这样多礼。皇上在御书房吗?本宫刚从梁国公府回来,要跟皇上陛下说一说今日婚仪之事呢。”
高元的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这……”
一看到高元的表情,吴清宁就知道赵承稷怕是不方便见她。于是吴清宁询问:
“陛下已经歇下了?”
高元尴尬一笑:
“是荣妃娘娘在御书房陪陛下呢。”
“陛下特意吩咐了,今日不召见嫔妃,皇后娘娘累了一天,恐怕也是乏得很,不如先回宫休息吧。”
听到高元的话,吴清宁皱起了眉头:
“荣妃?皇上以前从未宣召她去过御书房,怎么今天反而……”
高元看出了吴清宁的惊讶和怒气,却也只能照实回禀:
“皇后娘娘,荣妃娘**兄长和弟弟都立了大功。皇上有意让顾大人继任宰相,顾小将军也升至二品。”
“皇上龙颜大悦,特意留荣妃娘娘在御书房侍候,还有晋升荣妃娘娘为贵妃之意。此等荣宠,怕是连从前的秦贵妃也比不上呢。”
吴清宁一时间有些发怔,她刚因为梁国公夫人与秦鸢相像之事而惴惴不安,怎么顾姣又突然得皇帝如此偏爱。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努力地在心中安慰自己:
顾姣毕竟进宫晚,对她这个皇后更是百依百顺。就算是暂时受宠,也不过是因为兄弟的功劳而已。
于是吴清宁保持了冷静,对着高元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去了。烦请公公告知陛下,本宫后日想出宫一趟,便邀官眷办一场游园会,让京城女眷们都与梁国公夫人熟悉一番。”
“陛下若是同意,烦请公公告知本宫。”
高元弯腰:
“是,娘娘。”
侍女扶着吴清宁的手,向凤鸣宫走去。吴清宁只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不稳,一个没留神,差点儿摔倒。
她越发烦躁,甩开了侍女的手,恨恨地往前走了几步:
“本宫真是一刻也等不了,顾姣的事情先不着急。你快吩咐下去,抓紧准备游园会的事情。”
“后日本宫倒是要看看,这位梁国公夫人到底是人是鬼!”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睡不着。
秦鸢躺在床上,看着头顶那红色绣金线的纱帐,头脑异常的清醒。
一直到天空已经有了几分亮光,她才合上了眼睛,陷入睡梦之中。
梦里,她看到了曾经发生的许许多多事情:
数年前,十五六岁的少年赵承稷穿着龙袍,脸上是干净的笑容。他脚步轻快地走到了秦鸢的房间,没有让人通报,只是歪了歪身子探进头来:
“阿鸢?”
秦鸢那时也只是个不满二十的少女,却埋头读着卷宗典籍。见到赵承稷进来,秦鸢站起来行礼:
“陛下……”
赵承稷连忙上前拉起了她:
“我说过多少次了,就算我成了皇帝,你也不用管这些劳什子礼数。”
“你放心,过些年我一定娶你、立你当皇后。这六宫大权永远都是你的。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唯一爱的人。”
当时年纪尚轻秦鸢听到这些话,怎么可能会不心动的。可一切的镜花水月,都在赵承稷长大后,烟消云散。
赵承稷立了小官家的女儿吴清宁当皇后,他万般自责,却只能抱着秦鸢哭着说:
“阿鸢,朕年幼无法做主,皇后的人选只能听母后的。”
秦鸢选择理解他、原谅他,抛弃了家族“宁为卑者妻,不做贵家妾”的祖训,成为赵承稷的妃妾。
后来秦鸢才知道,赵承稷不立她为后,是因为忌惮他们秦家、忌惮父亲这“相国”“帝师”的权柄,不想让父亲再多一重“国丈”的身份,更不想让中宫嫡子流淌秦家的血液。
秦鸢怎么会不理解皇帝的心思,可她那时候被皇帝所迷惑,忘记了自己从小秉持的冷静。
自幼聪慧的她,竟然想不到古人说的话: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阳光渐渐明媚起来,照在了秦鸢的面颊上。她有些疲倦,不到一个时辰的小憩,实在是难以消减掉前些日子的疲惫。
可是秦鸢一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重重叠叠的帷幔,而是……
“宁行舟?”
宁行舟早已换上了他那一袭白衣,墨发轻轻披散,让他清冷的面容显出了几分慵懒。他将食指抬起来,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
果然,外面呼啦啦进来了一大队侍女,端着衣物首饰,进来站成一排行礼:
“国公、夫人,时辰到了,夫人该向族内长辈请安了。”
帘幔被拉着,秦鸢也看不到外面站着的是什么人,她更不清楚梁国公府的规矩,于是给宁行舟使了个眼神。
宁行舟会意,对着外面说道:
“先把东西放下吧,莲桥留下。”
侍女们纷纷称是,随着一阵脚步声,屋内果然寂静了下来。
秦鸢起了身,越过宁行舟,抬起手来掀开了帘幔。外面是只有莲桥一个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秦鸢:
“奴婢服侍夫人梳妆。”
秦鸢有些奇怪,她和宁行舟都穿戴格外整齐,显然不像是经过了周公之礼的新婚夫妻。怎么莲桥丝毫不觉得惊讶,反而像是料到了一切般。
可秦鸢没有问,只是点头:
“有劳姑姑了。”
莲桥为她准备的是茶花红的交领衣裙,却并没有里衣,这让秦鸢只需要在原本所穿的中衣外套上新衣。
等秦鸢换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时,宁行舟已经坐在不远处的桌旁,淡淡开口:
“梁国公府的情况,你想必也知道。”
“父兄叔伯战死,母亲病逝,如今所剩下的亲眷,只剩下了一位姑母。”
这些秦鸢从前都听宁行舟说过,他们梁国公府所有男子都是沙场武将,当初一场大战,葬送了除宁行舟外的所有男丁。
所谓满门忠烈,也不过如此了。
秦鸢向来敬重梁国公府的忠义,于是点了点头:
“你放心,姑母是你现在唯一的亲人,我定然好好孝敬她。”
没想到,宁行舟却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