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真真一直记得长公主的性情,她喜欢迁怒与人,绝不会让她好过,本以为会冲着她的工坊和店铺为难,叫她无法在燕京城立足,没想到直接安排她替安华县主出家祈福。
真是可笑又可恨!
她心中安慰自己,正德寺的大和尚是得道高僧,应该不会看着她受折磨,宫里面皇后娘娘与太子妃若是知道了大约会替她在圣上面前说话,至于檀宁嘛,上上一回因为赐婚的事顶撞圣上,现在再维护她就是在挑战天子威信,真是谁也靠不上。
池真真打起精神,想在这两三日内将所有事情安排好,万一真的违抗不得,便走一步是一步,好在杜西河很快来了。
他带来个震惊所有人的消息:“大人刚从宫里回来,昨日到现在的情形当真险极!”
事情要从昨日裴文柳被押回燕京说起,不等京都府孟府尹将其收监,檀宁便带人赶到,要将裴文柳接走,孟府尹早就得了命令,要对此人用大刑,最好是速战速决,定罪之后就让他再也说不了话,否则会像赵宗极那般成了废子。
可锦衣卫行事向来不讲道理,檀宁一声令下便将人抢走,孟府尹无奈只得向上头求助,待几名朝中要臣齐齐入宫参奏之时,圣上正被长公主逼着下旨查办檀宁,她的安华死得不清不楚,疑似被害而亡,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檀宁!
池真真听得双眉紧锁,先为裴文柳捏了一把汗,又为檀宁担心,她就知道!长公主一定会为了安华县主的死迁怒到檀宁身上,当下紧张地问道:“你家大人是否早有应对之策?”
据她对檀宁的了解,绝对会想到长公主会有此发难,果然,杜西河点头道:“不错,大人早知晓其中内情,只等着陷害他的人自露马脚,可那是长公主,大人这步走得太危险。”
檀宁的目的从来就是兄长檀容,他的苦与仇圣上一直无法做主,便只能想法子叫檀容自己摔跟头,关键之处便是安华县主的死,人是怎么死的,就连檀容也未必知道细节,而檀宁却从劳先生处知道得清清楚楚。
长公主看似是对檀宁发难,其实是檀容露出真面目的开始。
檀宁抢走重要囚犯,又与县主的死有脱不开的关系,所作所为称得上猖狂,同时两方发难,圣上急召他入宫,当着几位重臣的面喝问,他却不慌不忙地与长公主对起了质,从内务监为何有人与他来往密切,瞒着圣上收走安华县主的令牌,再到烧了第一楼欲图栽赃给县主,最后更是给安华县主用过量药物致其死亡,一桩桩一件件,若不是手握锦衣卫大权的檀宁,又会是谁呢?
听起来确实是檀宁能做出来的事,因他如此行事的理由便是针对檀容,自他被寻回来后,便与承了爵的庶兄不和,此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连圣上也无法维护檀宁,凡事都讲证据,檀宁只问长公主,是否非要让害死安华县主的人死无葬身之地,若是能将正在通正使司当值的檀容被召来,他会有惊喜送上。
接下来事情进展出忽所有人意料,锦衣卫竟早就掌握了檀伯爷与其生母暗害安华县主的铁证,当江湖人劳先生在殿上痛哭流涕求饶,主动招认是陆姨娘寻到他买药,只当是寻常人家内宅里妇人不和,若他早知是对安华县下手,根本不敢与陆姨娘有牵连。并且他为求将功抵过,道出另一件隐秘之事,那就是陆姨娘以为他有神通,其实是他对她用过迷失心志的药物,可以令人短暂陷入失神状态,说出心底埋藏最深的秘密,而陆姨娘心中藏得最深的秘密,就是将家中嫡出的那个孩子害死,扶自己的儿子继承家业。她便是失神之际也说得含含糊糊,所以劳先生当时只以为拿了个妾室谋害大妇之子的把柄,没想到竟与了不得的人家有关。
如此一来,不仅安华县主被害的真相大白,就连当年檀家的旧事也一并揭发出来,檀容当即怒斥一切都是檀宁的诬陷,直到明明已至崩溃边缘的长公主上前一掌掴到他的脸上,叫人带出了陆姨娘,檀容方知大势已去,虽然陆姨娘将一切的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可是长公主岂是好相与的,安华县主的死若是与檀容无关,谁又会信呢?
最可恨的是檀容一直引导长公主猜疑檀宁,不仅仅是檀宁要不死不休,檀容亦是如此,兄弟内斗到你死我活,这样的事极是少见,见证这一幕的不是宫中贵人便是朝中重臣,到了晚间方才出宫回家,到此,杜西河终于说完大半进展,已是口干舌燥,阿音主动倒茶给他吃,金莺听得半懂不懂,段氏听懂了,叹了口气没说话,世家高门看着荣花富贵,实则内里争斗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中,池小志最是吃惊,那样英武威势的檀大人,身世竟如此曲折。
池真真沉默了许久,前世的檀宁可没这般好运,檀容母子一直在她死前都活得好好的,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其中的内情,自然无法理解檀宁为人子的痛苦隐忍,与他之间渐渐生出隔阂。
关于先伯夫人的死,关于当年檀宁失踪,唐桓已在死前详细告诉她,要她体谅檀宁的不易,想来他的心里一直很痛苦,母亲伤心而亡,陆姨娘熬到自己的儿子承爵,若是他没有被找回来,母子俩岂不是一世都蒙在鼓里。
她总算开口问道:“你家大人如今可好?”
“檀伯……檀容已经是个罪臣,陛下当场压了他的爵位,至于长公主会如何收拾他,大人不管,可是檀容审过藏银案,邹相的事与他有莫大的干系,许多定罪的伪证便是出自他手,陛下命大人先把这事给查问清楚,这会儿怕是脱不开身。”
阿音急道:“可我们姑娘不好,她要被送去正德寺出家了!”
杜西河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他们忙碌至今,竟是没有听说这回事,问清楚之后便叫来手下,让他去寻檀宁复命,自己却留在池家没走。
杜西河皱眉道:“大人说檀容与原庆多有勾结,已派人去拿他了,但料想此人不会认命,所以命我务必护好您的安危。”
池真真坦言道:“原庆昨日曾要挟我,说裴文柳能否脱罪在我一念之间,那时我便知他定然与案子有关系,此人确实丧心病狂。”
她看向金莺说道:“不过有金莺在我应该很安全。”
可杜西河仍坚持道:“大人要我提醒姑娘,您近来数次身陷险境的真正原因不明,他怀疑那些人根本就是冲着您来的,所以姑娘务必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