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垂落也至绝途，整个天空仿佛都泛起了白光，此时垂落的星光与落下的太阳，并无二致。
它们一样灿烂，一样耀眼，也一样终将熄灭。
缠着泅渡号的红色触须，在星光的冲刷下，寸寸断裂。
这艘船，这艘沉入了海底不知道几个世纪的船终究再次踏上了它该去的方向。
但危机同样还未消散，夜白连雨化作的星光虽然焚烬了缠着泅渡号的触须，然而残存在里面的危险，却并未被那落下的星光净化。
它们藏得很深，几乎与船融为一体。
侵染船体近千年的力量，哪有那么容易被清空。
它，那位守了近千年的邪灵，依旧在影响着船，它不愿放弃。
莫陌抱着昏睡的夜白白，注视着无数的海盗魂灵被残存的红色触须拽着吞噬。他们的人脸在红色血幕中翻滚，血泪连成线滴落在地上。
他看见了在翻涌触须中的那颗若隐若现的贪婪眼睛，感受着它的恶意与侵蚀。
同样的他也感受到了，船灵的躁动，以及那股深入意识深处的憎恨。
莫陌低下头，用手轻轻抚掉夜白白眼角残留的泪珠，
“女人总是比想象中敏感”他在心中轻叹一声，然后看向在甲板通道口不断成形的血色由红线穿织而成的人影。
它的身上满是人脸，就像百衲衣上面打满的补丁。人脸或悲伤，或高兴，或者面无表情，它们眼中牵出的血线，如同肉虫一样扭动不断，沿着人脸之间的空隙钻向了躯体深处。
它的所有地方都布满了人脸，但唯有该出现的地方没有，那就是它的脸上。
它没有脸，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几乎占据整个面部的眼睛，眼睛竖立着，周围缠着线，就像从无数破网中看过来一样。
莫陌看着它，它也看着莫陌，并且回了一个相对人性化的微笑。
林恬挡在莫陌身前，她没说话，但是她将脖子上的项链交给了身后的人。
没有说话，但却是重托，里面藏着她父母的尸骨，是她送他们回去的执念，甚至是她生存下去的执念。
她没有赢的把握，但她要拼命，也只能拼命，因为相比于她，他更有可能找到回去的路。
莫陌移开注视着人脸人的目光，看向更远处的黑暗，然后才缓缓开口道：“你们想好了吗？这是我们最后的坎了，我给你们找到了路，也真的能带你们离开，所以你们要放弃这个机会吗？这个或许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夜白连雨送来的不只有夜白白，还有之前待在船上的一切生灵。她是清楚的，后面的路还很长，光靠莫陌他们是不够的。
还需要棋子，还需要可以被舍弃的人，同样的她也相信莫陌能搞得定他们，因为他终将会站在更大的舞台上，那是神明方可企及的高度。
他终将为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来我们是没有观望的必要了。”第一个出来的是红月神父，他站在人脸人的身后，手中泛着红光。
其他人也开始陆续现身，到手的自由没人愿意放弃，但要说胜算，其实也悬。
虽然人脸人是邪灵残留的力量所化，但层次摆在那里，再加上一船人各怀鬼胎。
但这些对莫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离开了，他能感觉到一种渐渐远去的若有若无的注视，这种注视没有想象中的压迫感，但充满深邃与古老。
明明只是注视，但莫陌就是有这种难言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像离圈的羔羊，离开的仅仅是一圈栅栏，迎接他的也并非天高海阔，而也只是有着天高海阔的大一点牧场。
想着他看向重新落回手上的印记，而后一笑，那又怎么样呢？至少是已经离圈了。
对峙之中，载满怨灵的帆船缓缓驶入，布满大雾的深海，这又将是一次充满凶险的路途。
谁又能笑到最后的时刻呢？
本书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