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塔之柱 第二十三章追溯及往的历史

方鸻最终还是没能追上那女孩,对方似乎不想见他,离开了大厅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万幸他折返之后,圣秘会的其他人对于精灵之事也有所了解,维克多——那个海盗装束的男人告诉他们:巨树之丘的圣白之树正生出灰枝,死亡如阴影一般在森林之间蔓延;

万物枯寂,阴影覆亡,将生之死,凋亡之亡,枯败的林地复述着严冬来临之后的故事,但那冬天已经持续一年有余,一个古老的传说正在耀光王廷的圣白之裔之间流传甚广——掌管凋亡的女神永远地逝去了。

她本与自然的女士是一体双生,是森林的双生子,是生死往复、自然循环的一部分,但凋亡的那一部分逝去之后,苏生也便不复存在,从此土壤之中不再抽出嫩枝,春天的鸟鸣也不再归来。

这些让方鸻不由想起龙后的话,一个女神逝去了,而罗曼女士也说过一位神只从欧林的圣序之中离开了,但究竟是哪一位?命运还是凋亡?巨树之丘已经因此而一片大乱,冒险者协会向四处派出人手去调查此事,工匠协会也参与其中——

他们甚至派出一支队伍前往银之塔,去寻回流落在那里的精灵圣物,那就是Forin的那支队伍,方鸻曾经见过他们,而直至此刻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对方对于圣王之厅的殊荣不屑一顾。

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那圣物的‘幻影’而去的。

而除了工匠协会与冒险者公会之外,精灵们自然也不会没有动作——但巨树之丘的精灵们实际上分为三支,主要居住在秋日林地的精灵王族,耀光王廷的圣白裔;与圣树林地的长老议会,森林圣卫与祭司们。

以及米斯特维尔的月精灵——森林圣卫与祭司、独角兽少女是圣树的看护者,圣树生出灰枝,圣女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何况事发期间,她还不在圣树林地。

为了平息非议,圣女决定踏入灰林,去一探究竟。但维克多告诉他们,灰林实际上是一个不存在的地名,它在光海的另一面,圣女冕下实际上是要踏上圣坛、牺牲自己,去与艾梅雅取得联系。

“自从阴影开始蔓延以来,森林女士就一直缄默不语,她的信徒们认为是有人触怒了森林,或者凋亡之死也同样影响到了这位女神。”

“在这样的情况下,圣女将自己献给白树,通过圣树与森林女士的思绪相连,去寻求答案,只是前往灰林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回来过,这实际上是一条殉道者之路。”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是有人逼迫圣女冕下作出选择,要求她为自己的行为有所交代。”

“交代?为什么?”方鸻看着维克多,气得七窍生烟,“就为了她去寻找她的弟弟?她是圣女,而精灵廷甚至连她的血亲都保护不好,还需要她亲自出来找寻,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

“因为每个时代的独角兽少女只有一个,精灵王廷对于长老议会早有不满,祭司们把持着圣树林,垄断了女神的旨意,实际上削弱了王族的权威,而下一任独角兽少女——就是莲·奎雅·阿尔莎娜。”

又是该死的争权夺利,连精灵们也不能免俗,方鸻气得沉默不言,艾缇拉小姐一定早就知道此事,但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难道那时的分别竟是永诀了么?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针对精灵王廷的,还是针对精灵小姐的不告而别的。

维克多看他阴晴不定的脸色,说道:“阁下想要前往巨树之丘,倒也不至于急于一时,毕竟进入灰林的仪式还有一段时间,或许圣秘会还能为你们提供一定帮助。”

方鸻点了点头,虽然他心思早已不在此处,的确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在离开之前,他打算将这些问题一一问清楚:“维克多先生,圣秘会对于祸星是否有所了解?”

维克多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大陆上的学者们,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无不在研究祸星,因为‘它’与我们的世界,与我们的灾难息息相关,无人可以避免。”

“那第三次灾难是否将要降临,它究竟是什么?死疫是否与祸星有关?那瓦尔塔经历了一场大雾,那之后镇上的住民全部失踪了,海盗王巴洛沙也是,这是否与那轮赤月,与灾难有关?”

方鸻一连问出了一连串问题。

“祸星降临之事,在差不多五年之前就已经是大陆上预言者们的共识了,第三灾祸名为‘湛青’,它是苍翠的双生子,而‘赤红’之灾不过只是它的征兆而已。”

“赤红之灾?”

“就是你们所见的血月,‘赤红’是灾难降临之前的先兆,昔日‘黑王座’与‘苍翠’降临之前也有类似之事,只是不多见于文献记载——”

“黑王座降临时,先有漆黑的尖石生满大地,死寂之军席卷大陆;而苍翠之星孤悬之前,艾塔黎亚先经历了七日之灾,永夜降世,阴影的爪牙横行于世。”

“死寂行军,七日之灾?”

方鸻没想到这两个词条竟然是关于祸星的,这说是艾塔黎亚先后两场灾难,前一场发生在一万年之前,辛萨斯蛇人的时代,传闻岩石生出生命,令一个不朽的王朝崩解。

那后来蛇人的帝国一分为七,才有七王之争的时代。

而后一场则描述了圣树时代的永夜,直接导致圣树枯萎,精灵分裂——其后苍翠降世,第二次大灾难到来,努美林精灵才重新团结在一起,经历过圣树一役之后,彻底击败文明之敌。

但文献上从没提到过这两场灾难是与‘祸星’相关的,七日之灾发生在苍翠降世之前大约一个世纪,也很少有人将这场灾难与苍翠的闪耀联系在一起。

也难怪他先前没将之联系起来,方鸻这才恍然,但记录历史的学者们不约而同,如此守口如瓶的目的是什么?

维克多摇了摇头。

一旁的萨罗娜则开口道:“圣秘会也在推进对于‘祸星’的观察,但也不是每个谜底都如此分明,我们可以从一些渠道中得到信息,可祸星是波及整个艾塔黎亚的灾难,对于它的性质并无人得知。”

——萨罗娜是那位慵懒又神秘的女士的名字,现在方鸻已经知晓在场每一个人的身份,那个老人名叫罗杰尔,高大的酒保名为杜松·缄德,两人明面上的身份并不神秘,除了圣秘会的守门人这一层身份之外。

沉默寡言是酒保的性格,但老人则要健谈得多。

“那死疫呢?”方鸻问。

老人声调缓慢地答道:“如果传闻不假,死疫应当是凋亡之亡的征兆,欧林圣序发生了变化,有一位甚至多位神只殒落,死疫或许来自于神殒本身,但占星术士们尚未得出明确的结论。”

“我们不知道这背后是不是与祸星的降临有关,只是每一次祸星降临之际,神序就会发生一次剧变,上一次是太阳众神偕亡,再上一次是欧林圣序的诞生,至于这一次嘛……”

方鸻心中沉甸甸的,涉及的事情太广泛了,七海旅团在这样的变迁面前还是一样无能为力,一想到艾缇拉小姐与之有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应对。

“如果祸星注定降临,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他现在寄希望于与时间赛跑,虽然不知道‘黑王座’降临那个时代发生了什么,历史太过久远,但七日之灾后,尚还有一个世纪苍翠才会降临于世。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时间。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萨罗娜摇了摇头。

“有种种征兆表明,第三之灾的降临要远远快于我们的预计,努美精灵在击退‘苍翠’之后,学者们本来预计要到下一个时代第三次灾难才会降临,但才不过区区一千年,‘湛青’就来了。”

“从第一次灾祸到第二次灾祸之间间隔了一万年,足足两个时代,但第三次灾祸与第二次灾祸之间只有一千年不到,快了十倍,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用紫色的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方鸻,“圣秘会的组建,其实正是为了应对这场灾难,它一直执行着女神们的计划,没想到你和我们一样关心此事,所选之人果然一点也不会错。”

方鸻不由自主想到了罗德里戈·德安里斯,那位海盗王也是为此而来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好像也正是如此,苍白海盗一直在对抗帝国,隐藏那个以太节点。

这也是罗曼女士计划的一部分?

他心愈往下沉,巨树之丘一行已经迫在眉睫,但死疫若与神殒有关,他们又怎么才能将精灵小姐给救出来?

“我还有几个问题,”方鸻再开口道,“我有一位同伴,受了娜迦一族的诅咒,娜迦之神娜尔苏妠在临死之前将她转化为同族,有什么办法可以逆转这个咒语么?”

“深渊祝福,”萨罗娜有些惊讶,“我有多久没听说过这个祝福了,当然,也可以说是诅咒,这个祝福是不可逆的,但你的确有将它变好的办法。”

“请问是什么办法?”

“这个祝福一体两面,它是好是坏主要看施术者的心思,但从你的描述来看,她所中的咒语似乎并不是最恶毒的那一类,因此有两个办法可以挽回。”

“第一是让施术者本人回心转意,术是由娜尔苏妠下的,她自然可以收回,或者让它变成完全正向的祝福,可娜尔苏妠已死,因此你们只能走第二条路……”

萨罗娜停顿了一下:“那就是,让她争夺神力。”

“争夺神力?”方鸻失声,娜迦之神虽然死了,但让希尔薇德去争夺娜迦的神位怎么可能?那样一来,他的舰务官小姐不就真成了娜迦之母了么?

至于风暴的神位,那可能性一样也是微乎其微。

“没你想的这么困难,”萨罗娜摇了摇头,“争夺神力并不是要让她成为神只,凡人要从有主的神职上获得神力几乎不可能,除非得到其主人的首肯——其实这个‘祝福’本身其实也是一种‘首肯’,那是娜尔苏妠的首肯——”

“但娜尔苏妠已经死了,神职失去了它的主人,无主的神力游荡在光海之中,许多存在都会觊觎这个新诞生的神位;而你们并不是要去和祂们竞争,而是从这些无主的神力之中撷得一缕而已。”

这听起来的确似乎有那么一丝可能。

可凡人要怎么从光海之中汲取一缕神力?方鸻不由看向这位女士。

“如果是旁人,这是无价的秘密,”萨罗娜用慵懒的语调道,“但你是继承人,我可以无偿告诉你,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她拥有法则之力。”

“龙骑士的领域,是神之火的门槛,当然从门槛到登堂入室相隔天堑,不过那也够了。只要她拥有了进入光海的方法,就自然有办法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回收神力。”

她轻轻拿起一支羽毛,向其中注入力量,然后向上一掷;羽毛飞上天空,又复而落下,落在她掌心之中。

“就像是这样,”萨罗娜道,“羽毛之中蕴含着我的力量,自然会回到我的手心中。她身上有娜尔苏妠的‘首肯’,虽然娜尔苏妠已经死了,但这种气息还是天生让她可以得到那些游离神力的亲和——”

方鸻静静地听着,凡人要摸到法则之力的门槛,最起码也要到银之阶。因为奥黛莎女神的缘故,希尔薇德虽然现在已经拥有了龙骑士系统,但要升入银之阶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听到萨罗娜的说法,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方法,要进入光之海的能力,他们好像也并不是非得要跃入银之阶的门扉不可。

他抬起头来,时至此刻,他的大部分疑问已得到了解答,而且并没有付出什么相应的代价。

而现在,他还有最后一个疑问——他不由向一旁的尤古朵拉看去,那位‘灰女士’也正巧向这个方向看来,“问问他们关于暗影会的事。”尤古朵拉用目光提示他。

方鸻点了点头,向维克多问出了这个问题。

意外的是,维克多难得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暗影会……你们竟然知道这个,说来他们的建立与我们还有渊源。”

方鸻意外地看着三人。

“这也不奇怪,现在艾塔黎亚大多数秘密结社,其实都与最早的那个缘由有关,”维克多摇摇头,“他们大多来自于银盔圣卫,守誓人,秘学士与率光之子当中的一支,你们应当听过它们的名号。”

方鸻颔首。

“暗影会来自于守誓人,而我们也是一样,守誓人最早是圣剑的守护者,守护龙王之血的族裔,但在漫长的时光中他们早已分裂,除却最古老的一支仍旧传承着圣剑之秘,但龙血之誓……”

维克多停顿了片刻,叹息一声:“龙血的侵蚀性如此之强,龙魔女之事后,哪一支而今想必已经凋零殆尽了。”

“暗影会则来自于守护守誓人秘密的那一支,他们长期与拜龙会信徒对抗,自成一体,我的确听说过他们大约在五十年前有一次大分裂,与银之大图书馆的大火有关。”

“至于我们,我们其实和罗塔奥的秘罗圣殿有所联系,秘罗圣卫也是守誓人的一支,是古老封印的守护者,我们都为了抵抗‘祸星’这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

“努美林精灵离开之后,这个重任就交到了凡人肩上。”

“尊敬的先生,”尤古朵拉开口道,“我们在调查南境协会的内乱一事,那里出现了影人的踪迹,从它们留下的痕迹来看,似乎是暗影会的叛徒在协助他们。”

“我们对暗影会知之甚少,守誓人各支之间都擅长守护秘密,互相之间也很少往来,”维克多答道,“不过关于南境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件往事。”

尤古朵拉看着他。

“许多年前,大约在龙魔女之灾前后,龙魔女尼可波拉斯向王国派出了不少眼线,那些蛰伏于王国各地的贵族们向她臣服,组成了后来的拜龙教徒。”

“虽然拜龙会的信众贯穿于巨人之战之后的历史,但拜龙教与拜龙教之间又有不同,考林—伊休里安的拜龙教崇信于龙魔女,几乎是她一人的附庸。”

“在当时的大清洗之中,伊斯地区无疑是重灾区,事实上时至今日,王国上下对于来自于伊斯的官员仍保有一定怀疑。而正是这个龙魔女的地盘,在她被约修德击败之前,也曾发生过一次动乱——”

“拜龙教徒之间起了冲突,而背叛者从伊斯带走了一件圣物。”

尤古朵拉目光一凝,向他追问道:“是是什么圣物?”

维克多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圣者第二趾骨。”

……

圣秘会几乎回答了他们每一个问题,这一趟的收获有些超乎想象,不过关于购买特殊材料的问题,方鸻还是不愿平白无故受人好处,因此提出了交易的意愿。

对此维克多和萨罗娜并未反对,因为圣秘会尊重继承人的意志。

不过维克多提出——他身上有更适合的交易物,用不着再费什么工夫,只是建议他最好再留下来一阵子,因为他们要为此举行一个秘密仪式:

“收集命运的银币对我们来说别有深意,”萨罗娜对他们道:“而这个仪式其实对你们来说也有好处,前往巨树之丘的洋流和风向要到半个月之后才会到来,而你们要去那里之前,也需要更多的力量。”

这个理由说服了方鸻。

他大约猜出维克多所说的更适合的‘交易物’,就是对方一开始所言的那枚至关重要的钱币,但他搜遍全身上下,也只找出几枚帝国鹰首金币而已。

夜莺小姐也是一样。

离开大厅之后,尤古朵拉才带着方鸻来到一旁。

方鸻才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圣者第二趾骨是什么?”

“我就知道你会问,”尤古朵拉看了看他,“那是一件圣物,曾经属于蜥人之神的一根趾骨——对了,你知道当今我们这位的国王陛下是怎么登基的么?”

方鸻点点头,考林—伊休里安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王国,它是考林人、伊斯人、精灵、矮人、沙漠子民再加上古塔山民共同的同盟,因此王国并无立嫡的传统。

只要议会通过,兄终弟及,立贤为尊的先例也不是没有过,因此在上一任国王病重之时,其实很多人都看好更加贤明的国王的兄弟,科尔曼亲王。

而年幼的长子,冷酷又傲慢,残暴又自私,并不为大多数人所喜,固然科尔曼亲王天生患有残疾,由于畸形的原因容貌不尽人意,可后者在民间的呼声依旧更高。

何况科尔曼亲王的友人、亲党遍布王国,像是马魏爵士、安德大师这样的人,在王国享有崇高的声誉,只要他们愿意站出来,左右议会的决定也并不困难。

但年幼的国王的异军突起,主要得益于王党的兴起,王党的核心就是当今的宰相大人,但不仅仅如此,王党的背后代表着一大批王国的传统贵族。

其中就包括了南境三大世家。

“要不是王党异军突起,我们的国王大人可能难登大位,”尤古朵拉道,“但你应该知道吧,王党的来历。”

方鸻挠了挠头,“这我自然知道,尤古朵拉女士,你还是直接说正题吧。”

他对考林—伊休里安的历史有货真价实的了解,王党的历史说来与他还有关系——不,应当是与他们有关系的布丽安公主、罗班爵士等人有关,王党兴起于十六年前的一场战争之中——

没错,就是拜恩之战。

拜恩之战造就了英雄,也造就了王党,那场发生在诺格尼丝的战争,让远南的一系列贵族,与南境的众多贵族世家一跃成为王国内新兴的政治势力。

两者结成同盟,共同将新王推举上位,而那位宰相大人正是在这个过程当中一跃而起,成为王国政治的核心人物的。

“拜恩之战的结果切切实实影响到了议会的决定,而老国王又认为布丽安、罗班爵士可以托付,管教王长子……”尤古朵拉小声道,“人嘛,都是自私的。更关键的是,科尔曼亲王殿下其实无心于王位的争夺……”

“毕竟那时候王国上下一心,谁知道后来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拜恩之战的英雄们,王党们,其实是同一个战场上的战友,布丽安也没想到过昔日的战友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布丽安公主之所以在朝堂上得到如此容忍,所以其实也与此有关?”爱丽莎问道。

尤古朵拉点了点头,“毕竟拜恩之战的英雄是王党正当性的由来,纵使布丽安公主和罗班爵士总是和那位宰相大人唱反调,但他们也得表示出包容。”

“但这圣者趾骨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仔细说,”尤古朵拉道,“与拜龙教徒发生分裂的,一定是暗影会的那帮叛徒们,考林—伊休里安的拜龙教徒与别处不同,他们是龙魔女狂热的信徒。”

“但暗影会的叛徒们则不同,他们可能受命于苍翠之裔,也就是影人,因此邪教徒与邪教徒之间才会发生冲突。而暗影会的叛徒们从伊斯带走的圣者第二趾骨,其实也就是拜恩之战的起因。”

方鸻有些震惊地看着她。

“这件事是绝密,”尤古朵拉道,“关于拜恩之战的一切都是绝密,王党是通过圣者的第二趾骨找到了那座浮岛的坐标,并将它从渊海之下升起。”

“只是升起的过程当中出了意外,他们雇佣的一个团队背叛了他们,带着绝密的渊海石板逃了出去,而这件事也令消息走漏,引来帝国一方的介入。”

“那毕竟是神骸,谁也不愿退让一步,战争才因而发生。”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尤古朵拉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圣者的第二趾骨竟然是这么来的,如果它最早是被暗影会的背叛者带走的,后来又怎么会落到王党手上?”

她咬了咬下唇,“这件事至关重要,我怀疑它和南境协会的内乱有很大的联系,事实上从凤凰公爵的长子失踪又复还开始一切都充满了阴谋的味道,我总觉得这背后还有什么我们没察觉的祸患——”

尤古朵拉看向方鸻,“我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传回去,王党内部一定有问题。”

但方鸻完全没有在听她的话。

‘只是升起的过程当中出了意外,他们雇佣的一个团队背叛了他们,带着绝密的渊海石板逃了出去,而这件事也令消息走漏……’

‘当时逃离的团队之中有两个人,名为‘旅人’的学者是你的父亲,而另一位,则是你的母亲……’

他就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了,脑子里全是嗡嗡的声音,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心中怦怦直跳,一下又一下,像是鼓点敲击在他的心头。

“艾德,艾德?”

尤古朵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怎么发起呆来了,我现在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不过在走之前,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

方鸻看着她。

银妆的女剑士这才拿出一件东西,交到他手上——那是一把修长的匕首,方鸻一眼就认了出来,“星匕首?”

尤古朵拉点点了头,“这是我一个朋友交给我的,它很珍贵,但现在我将它托付给你,在关键的时候,它能救你一命。”

她轻轻将匕首推了过去,“先别急着拒绝,我知道你的事情,你与弥雅分享生命,这把匕首也能帮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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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剑士郑重其事地看着方鸻,“……接下来我没办法待在你们身边了,本来我应该去看看姬塔,但现在也没这个时间了,另外,代我向弥雅问一声好。”

方鸻怔了怔,才想起对方和海之魔女有过一段队友的历史。

那是许久之前了。

“此外,”尤古朵拉继续说道,“你们在前往巨树之丘前,尽量联系上军方。”

“军方?”方鸻怔了一下,“尤古朵拉小姐,你能联系上星门港?”

尤古朵拉摇了摇头,“不能,但我有办法向他们传信,这需要一定时间,军方的人一直在试图找到你们,你们在这里等待一周,他们一定会赶过来。”

方鸻轻轻点了点头。

灰女士仔细看了看他,才转身向外走去,但方鸻终于忍不住叫住她,“等等,尤古朵拉女士……”

“怎么了?”尤古朵拉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他,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又恢复了先前那俏皮的语气,“怎么,送了你一件好东西,有些舍不得我了?”

她笑道:“不妨先叫一声姐姐来听听。”

方鸻苦笑了一下,嗓子有些干哑,他实在无心计较这个:“请帮我调查一下那个背叛的团队的事,尤古朵拉女士……姐姐,因为它、它……可能和我父母有关……”

尤古朵拉脸上的笑意一下敛去了。

她认真地看了看这个小不了自己几岁的少年,她当然也听说过那个事故,忍不住有些怜爱地向对方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会将一切查清楚的,给你一个交代。”

她又停顿了一下,“所以你一定要小心,等我回来。”

女剑士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

维克多默默地看着那个方向。

直至萨罗娜走到他身后,才有所察觉,前者开口道:“……那位学者的孩子,这就是女神选中他的原因么?”

“这是一切的,也是一切的终点,”萨罗娜摇了摇头,“这世间的万事万物总是如此巧合,不是么,命运的手将无形的线垂下,周而复始,又循环往复,直到终末之刻的到来。”

男人默默看向那石台之上。

命运的银币在灰尘之间留下印记——

上面写下一行文字:

‘……她从湖面之上撷取落叶,又从命运之中剔除灰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