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是仙人吗？”
“哥哥，你怎么躺在这里呀？你的家人呢？”
“哥哥，我是小月，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了。”
……
清脆的童声在耳边叽叽喳喳响个不停。
清衍真人莫名不觉厌烦。
他喜欢这个声音。
隐隐还有些怀念。
他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但他享受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自从那次受伤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
所以，他放任神魂沉溺其中，不去思索，也不想清醒。
突然，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从识海中传来，也将他从混沌的状态中惊醒。
然后，他发现自己识海中竟多出了一道神魂。
“何方宵小，竟敢夺舍我身！”
清衍真人的声音如浪涛重重叠叠，在识海中掀起一场海啸。
他的神魂化作人形负手而立，眉宇间满是傲然之色。
“哼，宵小之徒，竟敢班门弄斧。”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一道犹如玉石相击的清冷声破开层层音浪，踏空而出。
双方在识海中碰面。
随后，尽皆愣住。
“大胆心魔！安敢乱我道心！”
清衍真人怒喝一声，眉宇间再无先前的轻慢。
他向前踏出一步，识海中幻化出惊天浪涛向对面之人涌去，肃杀之气掀起阵阵波纹。
对面之人目光闪烁，迟疑片刻后倏地一甩袖袍。
巨浪犹如海市蜃楼般化作虚无，识海归于平静，仿佛先前惊天动地的动静只是一场幻境。
清衍真人惊骇不已。
声音干涩。
“你……你到底是何方妖物？”
“清衍，你既认出我的身份，为何不敢承认。”
对面之人冷笑一声。
“妄言，修真界怎么可能同时存在两个清洐！”
清衍真人看着对面与他长相相同，本源相同的男子，断然否认。
“何况，我从不会穿黑色的道袍，更不会气息孱弱至此。
你不是我！”
话虽如此，浓烈的不安却犹如藤蔓将轻清衍真人层层缠绕收紧。
对面的“清衍真人”嘴角扯着与他相似的弧度，“我落到如此下场，还不是拜你的好徒弟所赐。”
“是虞昭！”清衍真人勃然大怒，“我就知道她一身反骨，必定会做出弑师忤逆之举！”
“住口！不准污蔑昭儿！”
“昭儿？”
清衍真人眼中难得露出迷茫之色。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面的神魂散发着与他如出一辙的本源气息，并且能操控他的识海，显然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可对方的行事作风以及话语中透露的信息，又与他本人的经历截然不同。
他一时都不知对方究竟是不是另一个的他。
他沉默良久。
伸出手掌，其上飘浮着一个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光团。
对面的“清衍真人”毫不犹豫也从体内幻化出一个光团。
两个光团在空中交错，随后落在对面之人手中。
清衍真人五指合拢。
源源不断的记忆涌入他的识海之中。
此时，他终于可以确定对面的神魂就是另一个小世界的“清衍真人”。
因为对方从小到大的生平事迹与他一模一样，就连进入五行道宗，成为最年轻的化神修士，燃烧神魂以一敌三，这些重要的经历也一一吻合。
直到第一个不同之处发生，两个世界的轨迹逐渐发生变化。
在另一个世界中。
虞昭进入黑狱后，死不悔改，最后晕厥在狱中，被弟子抬回独月峰，从此以后落下一个自私愚蠢的骂名。
并且虞昭出狱后也没有改修无情的，反而性格越发乖顺怯懦，处处与师门为先。
但她的服从并没有让她的近况得到改善，反而一步步沦为五行道宗人人喊打的败类。
清衍真人看到这里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虞昭在他面前向来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何曾有过低眉顺眼，胆战心惊的时候。
看着虞昭唯唯诺诺的样子，他也不觉愉悦，反而越发气恼，这种没骨头的玩意儿也配当他的弟子，还不如那个整日气他的逆徒！
果然，与他想法相似的人不少，这一世拼命维护虞昭的弟子们面对胆小懦弱的虞昭，态度极尽恶劣。
方成朗一剑拍掉虞昭手中的剑，叱责她不配用剑。
蓝子渝双手折断他送给虞昭的紫云竹笛，骂她心如蛇蝎。
苏鸣烧掉虞昭绣的荷包，并用心愿纸条勒令她跪下自扇耳光。
崔珏骗虞昭服下摧心剖肝的毒丹，冷眼看她痛哭流涕。
权野假借切磋之名戏耍虞昭，致使她伤痕累累，留下一身暗疾。
而他忍无可忍，将虞昭赶出宗门，最后还一剑……
看到剑尖从虞昭心口穿过，清衍真人猛然想起方成朗跪在大殿中问他，已经杀过虞昭一次，是不是要杀她第二次。
清衍真人恍然。
方成朗所说的应该就是他看到的这一世。
他真的杀了虞昭。
不。
不是他。
是“他”！
杀死虞昭的是对面的“清衍真人”。
并非他。
他再不喜虞昭，也从未想过夺她性命。
他只是想让虞昭乖顺一点，不要浑身尖刺，话语间也藏着暗刀。
然而，他到刚才那个仿佛被人打碎浑身骨头，抽去精气神的虞昭，他又有些抗拒。
若非要选一个，还是眼下这个稍微顺眼一些。
至少懂得自尊自爱。
不会任人欺凌。
而那一个虞昭只是顶着虞昭的皮囊，却无她的筋骨，简直玷污了他亲自取的姓名。
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清衍真人准备继续查看记忆时，对面的“清衍真人”突然暴起。
“你竟骂昭儿是忘恩昧良，自私自利之徒！你是想毁了她！”
他不闪不避，只在攻击来临之前，抬手拦住另一个自己。
“你的神魂之力不如我。”
换句话说。
另一个“清衍”打不过自己。
“清衍，你不该伤她！你难道还没记起，她就是水清月的转世之身！”
“水……清……月……”
清衍真人缓缓念出这个名字，心口像是被人剖去一个大洞，冷风穿过，遍体生寒。
“是，水清月！你的妹妹，她为了护你周全，只身诱敌！你们失散后，她找了你几十年，你却全然不记得！还再次伤害她！你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