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曼真的拿起笔开始记账,越写她的脸色越苍白。
另一边乔宝珠拉着纪荷花的手,轻声的安抚她的情绪。
“对不起荷花,大曼儿这个性子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这件事其实跟乔宝珠没啥关系,她这一道歉,纪荷花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宝珠,你别这么说。昨天你已经跟我说过大曼儿的性子。就算你不说,光看她处理婆家那些事的手段,我也知道她是个糊涂人。”
“她年纪小,脑子又糊涂,我不会跟她计较这些的。”
纪荷花冲着乔宝珠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又往高丽曼那边瞥了一眼。
“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待会她记完了账,就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乔宝珠深深地看着纪荷花的眼睛,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了。
有些话不用说,懂得人自然懂。
“我家荷花就是聪明啊,你肯定留了后手。”
听见乔宝珠认可自己,纪荷花心里甜滋滋的。虽然她的同事蠢的要命,才上班一天就捅了个大篓子。
但是纪荷花一点都不担心会连累自己,因为这事儿发生之前已经被乔宝珠预料到了。
乔宝珠昨天离开互助社之前,悄悄的纪荷花说了一会儿话。
她说高丽曼单纯没心眼,婆婆三言两语就能拿捏她,村里人夸几句就能哄的她失去理智。
让纪荷花这几天盯着高丽曼,只要村民睁眼说瞎话哄着夸着她,一准要出事。
今天纪荷花果然发现,事情发展的跟乔宝珠说的一模一样。
村里人只要跟高丽曼说两句好话,就能不付押金将纸盒拿走。
等人走了,纪荷花赶紧追问高丽曼,拿走纸盒的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儿。
高丽曼开始还以为纪荷花故意为难她,不肯说出村民的名字跟住址。
纪荷花就嘲笑高丽曼脑子不好使,跟人家根本就不认识,连住在哪都不记得。
高丽曼在纪荷花激将下,主动说出了村民的地址跟名字。
只不过今天来拿纸盒的人太多了,纪荷花没办法时时刻刻的盯着高丽曼,错过了很多人。
二人正说着话,高丽曼拿着一张纸期期艾艾的靠了过来。
高丽曼脸色白如纸,眼神呆滞,走路摇摇欲坠。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被吓得不轻。
“写完了?”
乔宝珠瞥了一眼高丽曼手里的稿纸,看着上面写写画画糊了一大片。
挑着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高丽曼:“就写了这几个人名?”
“有,好几个人的名字我想不起来了。只知道叫王婆子,周婶子。”
互助社里只有一个简易的炉子,里面填的是从捡来的树枝还有玉米芯。室内空间大,炉子又很小,只有围在炉子边烤火身体才不冷。
在这种寒冷的环境下,高丽曼吓得鼻尖上冒了一层冷汗。
“王婆子?周婶子?家住哪里,每个人都拿了多少纸盒?这些你都记得吧。”
乔宝珠的一声接着一声的质问,在高丽曼听来就像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我不记得了,我全忘了。”
高丽曼的精神几近崩溃,刚才跟纪荷花吵架时的那份底气,早就荡然无存了。
“不记得了?全忘了?”
纪荷花满脸嘲讽的看着高丽曼:“刚才是谁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记在脑子里了。”
“还说什么,村民交不上纸盒,就去人家家里搜。”
“你都不记得谁家拿过单位的东西,你去谁家搜啊?挨家挨户的搜吗?凭啥啊,凭你是土匪?”
纪荷花的话让高丽曼羞愤不已,大脑袋都快埋进裤裆了。
“呜呜呜,我知道错了。”
高丽曼终于扛不住,崩溃大哭起来。
乔宝珠让她写下人名的时候,高丽曼还挺不服气的。觉得乔宝珠胳膊肘往外拐,跟纪荷花穿一条裤子。
等到她开始写人名,高丽曼意识到不对劲了。写下前三个人名的时候,她还记得那几个人叫什么、家住在哪儿、从她手里拿走了几个纸盒。
从第五个开始,高丽曼记不住纸盒的数量了。
第十个村民开始,高丽曼想不起那人的大名叫啥,只记得平时她好喊的是张婶、顾婶、大红姐、三胖子。
“完了完了,我都想不起来了。这可咋办啊?晚上主任还要开会呢,还要让我们汇报白天的工作,我咋整啊。”
高丽曼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急的嚎啕大哭。
乔宝珠摇了摇头,拍了拍高丽曼的手:“谁还没犯过错误呢。你才开始上班,犯错很正常。张主任不会责怪你的,你就别着急了,急也没有用。”
高丽曼止住眼泪,抓着乔宝珠的手像是抓着救世主似的。
一边哽咽一边哀求:“宝珠,你最好了,你帮我想个办法吧。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我不想天天在家围着锅台转,整天被我妯娌笑话生不出孩子。”
高丽曼不甘心的抹着眼泪,才上一天班,她就感受到了有工作的好处。
她有了工作,是个不怕旱涝不指老天,到月就能发工资的稳定工作。
她昨天下班到家,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村民,都在热情的跟她打招呼,人人都在说“下班啦!”
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她特意放缓脚步,昂首挺胸的跟每个路过的人打招呼。
来找她办事的熟人可真多啊,每个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那群人笑话她是个下不出蛋的老母鸡的人。今天都在夸她有出息,说老孙家真有福气,娶了她这个媳妇儿。
让人尊敬的日子可真好啊。
没有了工作,她又变成了不下蛋的老母鸡。
而在这里,她是小高同志。
高丽曼呐喊出了心声,乔宝珠知道敲打够了,再刺激下去,容易逆反反而不好。
“就这点错误,还不至于让你背开除。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快起来。”
乔宝珠将高丽曼扶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土。
“我该怎么办?”
高丽曼怯怯的看着乔宝珠,眼里充满了希望。
“月底清算一下,缺多少纸盒,从你工资里扣掉。”
原来只需要扣工资,不是开除她。
高丽曼长舒一口气,想到半屋子的纸盒都找不到人。
她不由得绝望尖叫:“那我得扣几个月才能扣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