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从后院沿着长廊朝着前院走去,这一刻他总算是领略到了宅子太大的烦恼。
弯弯绕绕,就跟走迷宫一样。
不过放在后世,这应当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半刻钟后,高阳来到了前院一处宽大的房间。
“大公子,房间已经给您打扫好了,可以歇息了。”
绿萝穿着青缎背心,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大乾婢女地位低下,一般都是上袄下裙。
定国公府家大业大,府内的婢女穿的要略好一点,但也仅限如此。
“这衣服不好,本公子改日带你买一套好看的长裙。”
高阳瞥了一眼绿萝,笑着开口说道。
他从杜江那搞来一些银钱,倒也不差钱,因此财大气粗一点,倒也无妨。
毕竟这小妮子的腿,这些天没少枕着。
绿萝一听眼前一亮。
自古女子就没有不爱美的,长裙对绿萝这种久居府中的小女孩更是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大公子,一套长裙可要不少钱呢,奴婢……”
绿萝眼中带着纠结,这咬唇清纯的模样倒是真可爱。
高阳笑着道,“区区一套长裙,算得了什么?”
高阳不屑的目光看向房间内的床头,他现在可不是**纨绔!
但下一秒,他不淡定了。
“绿萝,我从临江城带回来的“茶”呢?”
高阳看向绿萝,神色紧张。
自打到了长安城门,武曌的传旨就到了,他也不可能将茶盒带到金銮殿上,这“茶叶”也是郑重的交给了绿萝,特地嘱托让她放到自己的床头。
结果,没了!
这还了得?
这笔银钱乃是临江县令杜江的心意,更是他在长安潇洒的本钱!
绿萝被高阳的反应吓了一跳。
她赶忙的回道:“奴婢的确按照大公子的吩咐做的,但您被老国公叫到后院没多久,茶叶盒就被老爷拿走了。”
“父亲大人?”高阳震惊。
绿萝连连点头。
这时,门外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算你这个孽子有点良心,还知道给老夫带一些临江城特产。”
“茶叶虽不贵,但沉甸甸的,算你有心了。”
高峰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一身红色长裙满脸雍容华贵的李氏。
李氏笑着道:“临江城距长安两百多里,我儿有心了。”
高阳傻眼了。
他什么时候给高峰带临江城特产了?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他试探的说道,“孩儿什么时候说那茶叶乃是送给父亲大人的特产了?”
高峰闻言,一脸不满。
不知为何,虽然高阳临江城的表现非常亮眼,也给他狠狠出了一口气。
但他只要看到高阳的这张脸,一股无名火就骤然涌出。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就像是父子之间的特殊牵绊一样。
“孽子,还想瞒老夫吗?上官大人派人前来告知老夫,这茶叶乃是你特地从临江城带回孝敬老夫的。”
“尽孝有何遮遮掩掩的,还需上官大人派人告知让老夫自取?”
高峰语气中带着不满。
高阳则是瞪大眼睛。
一切都清楚了。
“上官婉儿……”
“我的钱!”
高阳心里痛到无法言喻。
拿**的钱,他没多大感觉,但坑杜江这种清官,他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
甚至他都想着,日后等杜江来到长安,再好好弥补回来。
一切都只是为了勾栏听曲,他容易吗?
这上官婉儿给他来了这一招,他是真没想到。
很好,这仇他记下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应下了。
“孩儿原本想着给父亲大人来一个惊喜,没想到上官大人提前告知,这茶珍贵,父亲大人切记一个人品尝。”高阳一脸斟酌的说道。
高峰倒是没有察觉到异常,虽然心里欣喜,但脸上古井无波,依旧保持着威严。
“孝心归孝心,但一码归一码,趴下,**翘着吧。”高峰冷冷道。
高阳都惊呆了,这什么虎狼之词?
“父亲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高峰眼睛一瞪,道,“你这孽子忘了为父的话?放着中书舍人不要,却来户部混吃等死,今日必须要让你长长教训!”
一想到高阳的话,他就气的牙痒痒。
今日不暴揍他一顿,晚上都别想睡着。
“嘶!”
“所以父亲大人特地过来,不是感谢孩儿的孝心,而是来抽孩儿的?”
“这两者并不影响。”高峰对身后的下人沉声道,“取家法来。”
高阳眼皮一跳,只见管家福伯递来一根鞭子,上面还布有一些尖尖的的小刺。
死去的记忆瞬间攻击着他,这玩意抽在**上,那可叫一个酸爽。
关键现代老子教育儿子都天经地义,更别说孝比天大的古代!
那不管长不长大,该抽就抽。
高峰手持“家法”,面无表情的道,“临江城内,明知手段不走寻常路,为何不派人回长安告知为父一声,你可知整个定国公府这十日承受了多少压力?”
“再者,明明有惊世之才,却非要藏拙,故意当一纨绔来气老夫,简直该打!”
高峰越说越怒。
这十九年,他差点被高阳气的直接送走!
一旁的李氏虽然面带不忍,但也是挪开了目光。
高阳眼瞧门被堵死,没了逃跑的路。
于是便照高峰所说的做,将臀部微微抬起。
高峰愣住了。
以往要揍这混小子,这小子上蹿下跳,甚至不惜爬树翻院墙躲避,哪像今日这样痛快?
难道真转性了,挨揍都这么爽快了?
高峰本能察觉到了不对。
号称谋士有三,谋人谋己谋天下,只为谋己的毒士,就这么轻易翘起了**,让他揍?
高峰心里涌出一抹不真实的感觉,同时,一股不妙的预感袭来。
但他下意识上前。
高阳面带悲怆,道:“这一切都怪孩儿,实在是孩儿太怯懦了……”
“孩儿每次想光耀高家门楣的时候,都害怕弄糟折损了定国公府的面子,会害怕父亲大人的毒打,中书舍人乃女帝近臣,若能为中书舍人,势必能成为母亲大人心中的骄傲,给母亲大人争争面子,出去也好显摆显摆。”
“可孩儿居然害怕中书舍人事务繁杂,主动让给了那崔星河,父亲大人,您打吧,您就抽死孩儿吧……”
“反正孩儿深感自己怯懦的性格没救了,孩儿也不想活了。”
此言一出,高峰一脸难以置信。
汝言,人否?
你这臭小子女帝都敢偷看,你还怯懦?
一旁的李氏骤然大惊。
她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高阳往日被暴打,满院子逃窜的画面。
那等恐惧,害怕的模样,仿若历历在目。
“阳儿,万万不可干傻事啊,今日有娘在,你且放心!”
说着,李氏骤然看向高峰,声音拔高,“夫君!”
高峰心神一颤,刚要解释,就被愤怒的李氏打断了。
“瞧瞧,你都把阳儿打成什么样了,阳儿如此怯懦,甚至主动放弃中书舍人一职,你这个当父亲的难辞其咎!”
“总说不打不成器,但长安那么多的纨绔,哪家不打,不还是一样不成器?”
“姓高的,今**敢打阳儿,真逼的阳儿想不开,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李氏声音陡然提高,一双怒眸看向高峰。
鬼知道这些年,她入宫和其他长安豪门贵妇聚会受了多少的打趣。
他儿若真是纨绔也就罢了,结果却是被毒打,导致只能藏拙。
这瞬间就让李氏爆发了。
更何况高阳隐隐间,还萌生了死志,这更让她担忧。
纵然是假,今天也绝不能打!
因为这激起她心中的不满。
高峰吐血的心都有了。
他看了一眼高阳,又看了一眼满脸怒意的李氏,只觉得太冤枉了。
“夫人,这孽子在金銮殿门口可不是这样说的啊,不可当真啊!”
金銮殿门口,他可是亲耳听到,这孽子分明是想勾栏听曲,怕辱了皇家形象。
相反户部有他坐镇,可以混吃等死。
怎么现在就变卦了呢?
高峰看向满脸委屈的高阳。
一切都明白了。
难怪如此爽快的撅起了**!
搞了半天,这一切都是给他设下的一个局。
这孽子的最终目标是李氏!
以李氏遭受多年的委屈,甩锅给他的毒打!
“孽子,我可是你老子,你居然给我设局?”
高峰眼睛一瞪,简直气炸了。
这孽子!
这孽子居然设计到他身上了!
李氏闻言,眼睛都红了,一身怒意值更在暴涨。
“谁在百里之外还惦记着给你送茶叶,你这个没良心的,如此孝顺的孩子都被你逼成什么样了?”
“甚至尽孝还需要上官大人提点,高峰,你难道不反思反思自己的问题吗?”
“阳儿若真做傻事,我也不活了。”
说着,李氏直接转身就走。
高峰都被骂懵了,他看了看露出满脸无辜的高阳,又看了看离去的李氏。
“孽子,你敢设计为父,你给为父等着!”
“这事没完!”
高峰放了一句狠话,便快速朝李氏的方向追了上去。
“夫人,等等我。”
高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好险,差点**就开花了。
要不是知道高峰是个妻管严,他也不会整出这一招。
但看高峰的反应,父子之间的仇更深了。
也不知道他叮嘱的那句好茶珍贵,要一个人慢慢品尝,高峰会不会听进去。
否则就更炸了……
但他现在肯定是没法说,否则这顿打肯定是难逃了。
罢了罢了,能躲一时是一时。
按照高峰对他的恨,估摸着这茶盒都不带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