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令山自有道统到如今以来,被人闯山,这是第二次,而第一次闯山,只针对的是那座孤月峰。
只是这一次,更加声势浩荡。
大梁皇帝的登山途中,不断有道人想要拦下眼前的这位武夫,但每一个都死在了山道那边。
等到这位武夫快要登顶的时候,他却没有朝着朱天峰而去,而是折返身形朝着远处的一座山峰落下。
是孤月峰。
其实早在知晓这位武夫上秋令山开始,那边孤月峰便已经开启了大阵,为的就是不让大梁皇帝来到孤月峰,将他们最后的面子都从脸上扯下来,然后狠狠在地面踩碎。
但那位武夫还是来了。
他从天而降,重重一脚踏在孤月峰上的天幕上,一脚之下,虽说还未落到孤月峰上,但一座孤月峰在此时此刻,便开始摇晃起来。
孤月峰里仅存的修士们此刻聚集到了一起,看着天幕上那道气势如虹的身影,忍不住大声质问道:“你当真要赶尽杀绝吗?峰主已经死在了你手里,还不够吗?!”
在天幕上的那道身影没有答话,只是重重再踏出一脚,脚下的空间开始扭曲,而后肉眼可见的有些白色的丝线出现在那边,如同一张蛛网,那些白色丝线朝着四周不规则的蔓延,其实就是护山大阵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裂痕。
那些白色丝线,实际上就是一道道的裂痕。
那位武夫没有回答他们任何东西,但他实际想要做的便已经算是告诉他们了,那就是不够。
杀了一个玉祭道人,怎么够?
最好是你们整座秋令山,此刻都掺和进来,那到时候就看看是你们能杀了我这个不速之客,还是我……灭了你们整座秋令山!
……
……
“山主,孤月峰怎么说也是七十二峰之一,若是眼睁睁就这么看着此人将孤月峰夷平,那我们秋令山,只怕会沦为整个南岭的笑柄啊!”
在朱天峰的广场之上,大人物们都看着远处的孤月峰摇晃不已,所谓的大阵,估摸着也就是半炷香时间就要顶不住了,到时候他们若是不出手,孤月峰是肯定顶不住的。
一座孤月峰崩塌,大概就在眼前。
若只是孤月峰自己衰败,只怕许多人都乐见其成,但问题是,这件事起于山外,若是他们不管不顾,那就真的给外界留下好些笑柄了。m.bīQikμ.ИěΤ
暮丘真人不说话,只是看着那边肉眼难见的那道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为秋令山主,也是秋令山境界最高之人,此时此刻,总归是要他做出决定的,若是不管不顾,能不能服众,人心是不是还在,都不好说。
但真要说出手?
换作自己,能够从千万里之外,来到这边,一路横推,最后杀到孤月峰吗?
暮丘真人其实自己也不敢保证。
那么换句话说,就是这位武夫的战力其实不弱于自己。
但从之前得到的消息来看,不是说这位那边的王朝之主才勘破那个境界不久吗?为什么这么点时间,他便走了这么远,让他们这群人,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难道这世上真有此等天才?他们修道的时候,就顺理成章,没有半点阻碍,自己修道却是要历经无数的难关,最后也难以往前。
“这桩事情,其实说来说去是孤月峰先违背了规矩,我们这群人,既然从那边离开了,就不能回去,那是规矩,那个叫无恙的,没有从那道浓雾里穿过,回去还算是能说的过去,但是孤月峰的那几位修士,谁让他们回去的?”
广场上,忽然想起一道声音,是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中年道人,板着脸说道:“回去也就罢了,还对一个年轻人出手,如今那年轻人背后的靠山来报仇了,又怪得了谁?”
看着那中年道人,有某峰峰主问道:“可如今那武夫已经杀了玉祭,还不善罢甘休,你又如何说?”
“那就要问落叶峰的道友了,去招揽那人,说不好就说不好,起了杀心,被人打杀,有道理?”
中年道人淡然一笑,“依着我来看,今日落叶峰跟着孤月峰一起被踏碎,倒是都在情理之中。”
“王道友,别说这些风凉话,如今各峰都有出手,这件事早就和秋令山脱不了干系了,想着明哲保身,你们愿意,那武夫愿意吗?”
那个矮小的老道人开口说话,声音沧桑,不过言语里,倒也是有些道理。
中年道人笑道:“那既然都知道没办法善了,凭啥不把自己峰上的强者派出去?怎么,之前说能杀他便能拿孤月峰份额的时候那么积极,这会儿发现不好杀的时候,就谁都不想出手了?”
中年道人讥笑不已,这群人之所以让暮丘真人拿决定,其实也就是存了让别人去,而不是自己峰派人去的想法。
那武夫此刻如日中天,一身气势隔着那么远,他们都能感受到,各峰峰主有一个算一个,自己掂量了自己之后,只怕都明白,自己上去,那是绝无胜算的。
眼见广场那边沉默无比,暮丘真人终于开口说道:“不管如何,今日的事情无法善了,诸位应该同心同德才是……”
“山主道法通天,若是山主出马,定然能取胜,为秋令山力挽狂澜!”
暮丘真人还没说完,便已经被人打断。
“对,山主若是愿意出手,定然能让那武夫明白秋令山不是他随便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HTtρsΜ.Ъīqiκυ.ΠEt
“山主,我等恳求山主,为我秋令山,斩杀此人,若不如此,此后我秋令山再难太抬起头来。”
“山主,出手吧!”
一道道声音响起,很快便变成了所有人的意愿。
中年道人看着这边众人,眼眸里满是不屑,这些人是什么想法,他能不知道?只是懒得点破罢了。
将这位秋令山山主此刻架在火堆上烤,就连他都有些同情那位山主了。
山主山主,看似风光,但实际上,个中冷暖,知道的不就只有自己吗?
中年道人笑了笑,扭过头离开此处,不打算再掺和什么。
“既然如此,那贫道便去看看吧。”
暮丘真人面无表情,微微动念,背后所负木剑已经出鞘,悬停身前。
暮丘真人御剑离开朱天峰。
……
……
大梁皇帝已经一脚踏碎孤月峰的大阵,此刻正好落了峰顶,孤月峰的一众修士,此刻就在不远处看着那个一身帝袍的男人。
修士们眼中的大梁皇帝,此刻就像是一座高山,压在他们心里,让他们根本喘不过气来。
他们看着那男人的背影,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只能看着那个男人,自顾自在孤月峰里走了几步,来到那座大殿前。
那座大殿里面供奉着孤月峰的历代峰主牌位,算是孤月峰最重要的地方,但此刻,随着大梁皇帝抬头去看。
一座大殿,开始分崩离析。
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整座大殿,就此倒塌。
无数的烟尘四起。
好似宣告了某种事情的结束。
但好似又宣告了某种事情的开始。
那些修士瞪大眼睛,却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似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要被那位武夫打杀。
连玉祭道人都不是对手,他们又怎么可能是那个武夫的对手?
看着那座大殿崩塌,大梁皇帝却始终没有转头,直到烟尘散去,一个高大道人出现在自己身前的时候,大梁皇帝才抬了抬头。HTtρsΜ.Ъīqiκυ.ΠEt
暮丘真人出现在这里,看着这位至今还一身帝袍的男人,他眼里情绪复杂。
修道不知道多少年,早就可以说是离尘之人了,就算没有离开那边的时候,他也从来都对世俗王朝的所谓皇帝嗤之以鼻,但真当这么一个人来到这里,还身穿帝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暮丘真人忽然有些感慨。
他认真打了个稽首,问道:“见过陛下,不知如今,世道上的那座王朝国号为何?”
大梁皇帝看了他一眼,淡然道:“大梁。”
暮丘真人笑道:“贫道暮丘,曾是大汤清河县人,修道之地名为地龙观,只怕现如今已经不存于世了吧?”
“原来也曾是高门望族之人?”
大梁皇帝自然知道清河县,在大汤朝,那算是崔氏的起源之地,走出过不少人杰。
只是随着大汤朝覆灭,清河崔氏还是没能敌过岁月,终究还是消失在了岁月里,变成了历史的尘埃。
至于那座地龙观,大梁皇帝不知晓,那理应就是一座不大的道观,道统不大,更是没有流传多久。
王朝更替,地名也有改动。
动不动就这般而已。
暮丘真人缅怀道:“贫道修道数百年,自认也小有所成,在这秋令山并无敌手,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总是怀念当初,难道是人老了的缘故?”
大梁皇帝淡然道:“套不着近乎,朕非大汤之君。”
暮丘真人微微一笑,好奇问道:“难道陛下非要在这里不死不休?一座秋令山,可不见得是陛下一人就可以覆灭的。”
大梁皇帝想了想,只是说道:“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