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还下着雨,只是到后半夜这雨已然小了许多。
暗蓝色的雨滴溅过灰瓦,又顺着瓦缝连成线滴落进檐下。
唐今说完那句话后便看着薄月梅,只见他脸上露出了几分迷茫,显然是没听懂她在说些什么。
唐今心里好笑,她弯下腰看着薄月梅的眼睛,“我再说一遍,这回你可要认真听。”
说罢,唐今将刚刚那番解释又跟他重新说了一遍。
“若你还是不信的话,待会我便带你去取妖皇的尸骨。”
唐今直起腰,在小榻上坐下,“现在,我与那人没任何干系这事,你听明白了?”
薄月梅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他的心态还处于某种极度低落的状态,一时间居然也做不出太多的反应。
他听明白了,明白得不能更明白了。
她没有和那人做什么,那自己刚刚……
可是……
薄月梅忍不住看了唐今一眼,却见她不咸不淡地喝着茶,也看不出喜怒。
……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这些?
她对自己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薄月梅想问,却问不出口。
从房间外透进来的淅淅沥沥惹人不宁的雨声,室内一灯如豆,烛火也不安分地轻摇。
薄月梅很少这样反复犹疑,这样的踟躇不前让他的内心逐渐被焦躁的情绪占据。
但,总归是要求一个答案的。
不管哪个答案,他都会好好接受……
许久,正喝着茶的唐今就听见身后一道轻而哑的声音:“你……你为何要同我解释这些?”
唐今微微挑眉,半晌,她放下杯子,意味不明的开口:“那你又为何要在意我的解释?”
“我……”
喉中干涩,仿佛有一团棉花塞在了喉中,薄月梅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就好像刚学会说话的幼童一样,想要表达,却又说不出想要表达的意思。
外头潺潺雨声好似又大了,仿佛间还有从远处传来的轰雷声。
他艰难地在一片空白的脑海里搜寻那个能表明他心迹的词。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阵阵闷痛,终于,他想起来了。
他不由得一松,伸出手抓住了唐今的袖口,异色眸里有因为急切而泛动的水色:“我心悦——”
他的话语在唇间消失。
夜晚的寒凉挥之不去,但床帐内却是暖的。
雨声逐渐淡去,烛光也昏暗,她的气息朦胧萦绕,惹得他的一颗心颤栗飘零,一下仿佛在云端,一下又仿佛掉进了谷底。
微凉的手指覆上薄月梅紧握的手,慢慢将之展开,指尖抚过着那些被掐出的印子,与他十指紧扣。
唐今原是弯着腰。慢慢地,她的一条腿压到了床上,手撑在了他肩侧。
气息交融,唇与唇的距离近到只要说话便会相触,亲密无间。
但这些都抵不过她一句低声叹息。
“梅梅……”
薄月梅眼圈有些红了,他贴紧了唐今,像是怕她下一瞬就会推开自己,“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耳边的声音清浅:“没关系,我已经听见了。”
因为。
唐今吻过他的眼尾挂着的泪珠,“你想说的,也是我想说的。”
所以不必说出口,她便已经听见了。
薄月梅的心里蓦地翻涌起了滔天巨浪,他抓紧了唐今的手,许久许久,才问:“当真?”
唐今亦握住了他的手,“当真。”
薄月梅一眨不眨地看了她很久,半晌,又问:“当真吗?”
唐今笑:“当真。”
他似乎是喜悦,但眉心又似蹙非蹙,握着唐今的手,时紧时松。M.
半晌,他开口:“那……你可愿,与我再结一次婚契?”
问出这句话后,他便紧紧盯着唐今,半点都不肯错漏了她脸上的表情。
……不是你这个进展稍微有点太快了吧?
咱俩好像才刚互相表白啊。
唐今想矜持一下,不由得咳了一声:“贫道乃出家之人,没有那种世俗的想法,什么结不结婚的……”
剩下的话她就说不下去了。
只见薄月梅那双异色眸里瞬间就灰暗下来,水汽在其中凝聚。
半晌,他牵了牵唇角,转开了头。
光线昏暗,唯看一线银光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猛地一下砸在她手背上。
他嗓音涩哑:“你对我没有那种心思便直说,不必哄骗我……”
唐今长叹:“梅梅,有没有可能我就是小小的矜持一下呢?”
薄月梅才不信。
他的鼻子发酸,一路酸进心里,“你还会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