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如果我不是‘妹妹’，你还会那么觉得吗？”
“……哥哥。”
……
在话说出口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名叫后悔的感觉涌上心头。
现在的时机是不是还不够好？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不是太直接？或许还是应该先旁敲侧击让十四稍微有点准备再说出口？
因为太在意结果，所以怎么也无法满意于过程。
像是忽而挤进蜂窝里的蜜蜂一样，一条又一条的想法挤在一起，让脑子里的想法愈发混乱。
手指覆盖在眼睛上，是凉的，谈光意微张唇，让带着凉意的空气进入喉间，将身上躁动起来血液安抚。
寂静。
耳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别的什么都没有。
手机里的，手机外的，都没有。
而偏偏是这种沉默、寂静、悄无一声，最让人无法回归冷静。
一直到，有清冽如泉玉的声音慢慢地穿过很远的距离，很近地在他耳边响起：
“如果我说‘会’的话……”那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微顿，也让谈光意握着手机的手越发捏紧。
清冷的声音像是天空中落下的细雪慢慢融入了温热的茶汤中：
“我可以继续叫你妹妹吗？”
谈光意顿了一下。
片刻，手机里又接着传来了十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又好像带着些轻松：“毕竟‘弟弟’没有‘妹妹’好听，对吧？”
人说话的语气和声线变化都能暴露一个人内心的想法。
听着对方轻松甚至带着些调侃的语气，谈光意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想说话，但是张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干涩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空咽了一下，才发出声音：“你要说的……只有这个吗？”
那边安静了一会，像是迟疑，也像是带着别样意味的沉默：“……那不然，我应该说什么？”
谈光意看着手机画面上那个金毛犬的头像，半晌，忽而问：“你成年了吧？”
“……嗯。”
谈光意拿起摆在桌上的手机，将之贴在了自己耳边。
他抬起头，瞳孔在直视头顶的灯光时骤然缩小，但内圈又隐隐放大：“那来聊点成年人的话题吧。哥哥。”
“……”
没有在乎十四的沉默意味着什么，谈光意开口：“你昨天说过，是知道了我找了新的陪玩才会头脑发热给我发那些消息的，是吧？”
稍许安静后，十四承认了：“是。”
“为什么？”谈光意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捏紧，“为什么知道我找了新的陪玩后就头脑发热了？”
在说完那句话后，谈光意便开始数自己的呼吸声。
一声、两声、三声——
“我喜欢你。妹妹。”
映照着灯光的瞳仁蓦地颤了起来，原本做好的所有后续的打算和计划都被这样直白的一句话全然推翻，现在能剩下的，就只有身体自己的本能反应。
良久，那双桃花眼微弯，眼眸里冰冷的白炽灯光被朦胧成了月晕一般柔和的光线，谈光意带着点不可思议和疑惑问：“你说话一直都这么直接吗？哥哥。”
“很直接吗？”十四问。
谈光意躺靠在沙发上，眼眸慢慢垂落，“直接到让我说不出话来了。”
“没办法，我也是最近才有机会发现的。”唐今站在窗边，目光透过窗户看向马路上一辆辆驶过的轿车，“对于喜欢的人我会更直白一点。”
“……哥哥，你这样让我很怀疑你这句话的真实性。”这种听起来让人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话是没有谈过恋爱的恋爱小白能说出来的吗？
十四却回：“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妹妹。”
——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哥哥。
是他刚刚发给十四的话。
这种时候拿出来说……
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听对方说了一句话而已，谈光意却觉得自己脸上，脖子上，好像都热了起来。
偏偏对方还要继续：“你呢？妹妹。”
“今天问的几个问题，还有到现在都没有要对我说的‘有些直接’的话进行反驳……我可以理解为，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吗？”
“又或者，要对我刚刚的三次表白做点什么回应吗？妹妹。”
连续的三个问题一步接一步地，将谈光意逼进了死角。
……明明这次对话，是他想将对方捕获才开始的。
而且，明明都已经把他逼进死角了，现在却又停了下来。
那可不是要放过他的意思。
将他逼进死角让他没有退路后再停下，然后，就那样敞开捕兽网，要求着他自己走进去。
真恶劣。
听声音还以为是一个温和的人……
微抿的唇轻启，青年的耳朵像是被一片吹过来的晚霞迅速染红：“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哥哥。”
而在从手机里传出对方像是轻笑的声音后，青年的耳朵便红得越发厉害。
……
唐今摘下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扔到了一边。
微信上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y：[图片]
唐今点开，发现那是一张类似名片之类的东西。
上面只有一个名字。
谈光意。
唐今撑着脸看了一会，半晌，顺手从抽屉里翻出之前在医院住院的病历本，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病历本上的信息很多，不过被照进去的只有名字性别年龄这三项而已。
而在照片发过去后，谈光意也很快回来了消息。
y：……
y：妹妹？
104：哥哥、姐姐、妹妹，都很好听。
104：/期待
谈光意看着对方发来的小表情，却一时半会没办法回复。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之前纠结了那么一段时间，却是白纠结了。
现在仔细想想的话，对方的嗓音清冽干净，说是男性可以，说是女性也不会违和，只是这样的声线很独特，再加上种种因素便导致了之前的先入为主。
不过现在的话……与其说性别，不如说年龄更让人在意。
虽然之前在对话里知道对方还在上学，年龄要比他小，但是……
作为一个已经过了二十五岁，勉强也算是要奔三的人，谈光意看着那张图片上年龄一栏中填写的19，情绪不免有点……微妙。
但凡是“2”开头，哪怕是以“0”结尾，他都不一定会像现在这样这么……
而且。
谈光意看着手机上回过来的消息，忍不住捂脸。
“……姐、姐。”
这个……比哥哥还要更难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