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骨哨吹响,而后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回应。
书生踉跄地捂着胸前的伤口,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多出一摊鲜红的血液。
“嗖——”
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书生翻身躲避,但下一刻侧边又响起一道急箭之声。
这箭已是避无可避,黑铁羽箭狠狠穿透书生肩骨,将他钉在了原地。
几道模糊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手中持刀。
书生看着眼前的逐渐靠近自己的人,又沤出一大口鲜血,气息断断续续地笑了一声,而后这笑声便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在漆黑的山林中飘荡来回,忽而,书生用尽全身气力,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死——听风阁之隐秘仍留于世——”ъìQυGΕtV
语落,书生没有犹豫,径直一掌狠狠击向了自己的头顶。
一声闷哼,书生七窍流血,倒了下去。
其速度之快,就连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
暗色的身影分为两拨,另一拨在其他人围杀书生之时,就已经来到林中接应金万两。
马车的车厢刚刚就已经被书生破出了一个大口子,但车厢底座还在。
来人用绫罗将车厢罩起后,这马车便也能继续用了。
金万两让人将唐今搬进马车,接过一人递来的一个玉盒,也坐进了马车里。
无须金万两再下什么命令,便有人飞身上前开始赶马,而剩下的人一部分负责开路,另一部分则护卫在四周。
天色昏暗,金万两点了灯,将下边人带来的一个玉盒打开。
玉盒中装的是几罐颜色各异,气味苦涩的药液。
金万两将唐今扶到身前来,一边在火上烫着针,一边开始解唐今的腰带。
方才形势不稳,他并没有多想,但现在尘埃落定了,他便开始回想起刚刚的一切。
书生的武功身手不必多说,他早已熟悉,但稀奇的是这呆子的刀法。
本来江湖中使用横刀的刀客便少,能将窄刃长横刀用出如此气势的刀客他更是从未见过。
按理,这样的人不该籍籍无名。
而且那样行云流水,一重盖过一重的霸道刀法,也不该在江湖无名才对。
金万两开始回想他所了解的信息。
按照之前的调查,擒雁是来自西域之人。
金万两低眸看了眼怀里的人。
嗯……
长成这样,好像也不太看得出是不是西域人……
一声清脆的扣响,金万两将唐今腰间的黑色腰带抽出,放到一旁,继续解手下的衣服。
这呆子……表面衣服穿得好好的,里头衣服的结怎么打得乱七八糟……
金万两将烫好的针泡进玉罐药液中,继续烫别的针,另一只手则开始解那些衣服。
横刀。
西域。
横刀……西域?
金万两慢慢思索着,蓦地,他脑海中好像闪过一丝什么。
……初次见这呆子的刀他就曾想过的。
多年前,有位凭着一把横刀便独步武林的刀法高手。
若他没记错,那人在中原武林战无敌手后,为求更高一层的武功境界便孤身一人前往了西域,此后便消失于大漠之中,再无踪迹。
而其后人虽然学了刀法,但没有那人的指点,刀法只练了个半成,最后那刀法也就逐渐失传。
可那都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
金万两眉头微皱。
但似乎也有传闻,那人并没有死于大漠之中,只是在归隐西域,退出江湖了。
毕竟是江湖中曾经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组织里也有关于那人的记载,可惜相隔的时间太久,金万两虽然知道这个人的事,但也只是知道而已。
关于那人的名字、刀法、武功路数,他现下根本想不起来。
不过此事不急,等到驻点后查阅一番资料便能知道了。
而届时……或许擒雁的身份也能确认了。
金万两垂眸看向那还昏迷不醒着的人。
上挑孤傲的长眸里微泛起些情绪,掀起,但又很快如尘埃般落下。
若真的确认了呆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刀客,而非他觉察出来的隐藏于组织中,在江湖上里搅动风云的那个探子,那日后,他们也不会再有太多的牵扯了……
这个呆子,呆是呆了点,没头没脑地气人了点,但心性至纯,在这江湖中很是难得……
若是没那么蠢,或许他还会留这呆子在身边当个护卫。
但若是没那么蠢,他又何必要留这个人。
最后一根金针烫好,金万两将之放入药罐,又取出在第一个罐子里泡了许久的针,伸手解开了唐今上身最后一件衣服。
眼睛还没转过去,他的手先移到了那处弩箭伤口边,一针就要落下。
而后他就停住了。
像是冬夜里一阵寒风刮来,突然被泼了一盆沁凉的水,就这样在冷风下被冻成了冰棍的一尊石像。
金万两脸上还带着那种淡淡的感慨,执针的手指还绷紧着悬停在半空,是要落针的架势,但他就是如突然被人点了穴一般,僵硬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青年面上没有一点波澜,但那双眼睛里的瞳孔扩了又缩,缩了又扩,好像已经有山呼海啸狂舞,千军万马奔腾。
良久,金万两僵硬的手动了。
但他却是抬手,将那根针扎进自己眉心里。
待到心平气和,他才再次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嘭——”
如同蓦地碰上一团火炭般,金万两猛地跌向了身后的车厢,眼神像活见鬼似的看向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人。
看了一眼,他又觉不对,慌乱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