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
从唐府传来的喧闹之声隔着院墙一路传进了薛府里。
作为摄政王唐今明面上的政敌,摄政王与夏国公主的婚宴薛忱自然是没有出席的。
虽然杨丘那些人有生出过要去搅乱摄政王的婚礼,给唐今下马威的念头,但最后一个个地都被薛忱拍回营里去了。
赶走了杨丘他们,薛忱就回了自己屋里,靠着床架在地板上坐着,硬生生从白天坐到了黄昏日落。
一直呆坐到外头的天色都暗淡下来。
月光穿过窗户缝隙,延伸到了薛忱脚边。
薛忱到底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
那张古铜色的俊朗脸庞早已红得像是饮醉了酒,从眼睛周围开始一路往下,全都是通红一片。
这么呆坐了一天,薛忱当然是一滴酒都没喝,但是……
他觉得自己现在跟醉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耳边反反复复响起的,像是贴着他的耳朵轻悠悠将气息包裹他整个耳尖的,都是那一句话。
——“薛忱,过几日的新婚夜里,记着避开人来。”
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
薛忱将脑袋埋进了手肘弯里,但脸上却还是源源不断地冒出热气。
不知道又这样呆坐了多久,薛忱才猛地起身拉**门,叫来了下人,“准备热水,本将军要沐浴。”
……
今夜是府中主人迎娶正妻,而且还是和亲这样特殊的形式,唐府上上下下都忙碌得很。
即便天色已暗,婚宴也早已结束,但打着灯笼在府中走动的仆从侍卫们依旧是随处可见。
只除了一处院子外。
远离唐府正院,最为靠近薛府,与薛府仅有一墙之隔的那个院子。
唐今幼时所住的院子。
多年不曾住人,院子里原本已经有些萧瑟了,但前段时日因着府里主子的一句话,这个院子又被重新收拾了一遍。
不仅将那些落叶积灰扫干净了,在院中,寝屋之中,都挂上了鲜红的绸缎。
下人们想不太明白,大多都以为只是主人一时兴起,或是为了衬托婚宴。
不过若是他们仔细瞧瞧,就会发现院中那间寝屋中的布置,与婚房几乎无异。
只差了两根龙凤红烛罢了。
火折子在黑暗之中亮了一下,半晌,先是一边,而后是另一边,两根相对的龙凤红烛幽幽燃起,照亮室内。
唐今将手中的火折子放到了一旁。
这样,就跟婚房没有区别了。
不过,既是婚房,那这房中的主角便该有两位,但此时此刻这婚房中还只有唐今一人。
唐今半分不着急地慢慢整理着桌面上的酒杯,思绪散漫。
嗯,让她猜猜她要等多久呢?
一刻钟?还是一个时……
“嘭!”
房门蓦然被人推开所产生的风,险些将那两根龙凤红烛的火给吹灭。
唐今动作顿了下,回头看去,便与某个通红着脸,漆黑双眸凌厉但又染着水色,眉眼间尽是认真之色的青年对上了目光。
“真慢——”
“唐今。”
唐今刚想着说两句话,却被薛忱开口打断了。
他难得会这样。
薛忱看着站在烛火前。那道穿着婚服的身影,手指用力攥紧。
脸上,耳朵上,脖子周围,乃至有血液流经的每一处肌肤,都在躁动着,散发出本不该有的热度。
明明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自己要说的话,但这会薛忱却又忍不住低头骂了句操,才稍微冷静下来一点,重新看向唐今。
“……唐今,我知道你可能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但是。”薛忱握着的拳头收紧,望向唐今的目光中也更添了一分难明的晦涩。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很重。
“我以我薛家世世代代所立的全部战功发誓,从今往后,不论你要做什么,不论是谁要挡你的道,我都会帮你清除所有的阻碍,将你要的,送到你面前。”
如果挡在她前面的是山,他便移山。
是河,他便断河。
是人,他便杀人。
父亲、兄长、祖母、母亲相继离世,他在这世上早已一无所有,如今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她。
为了她,他什么都愿意做。
唐今眸中的轻浮之色早已在薛忱那般认真的眼神之中逐渐消散。
怎么说呢……
望着那双漆黑而凌厉的眸子,唐今都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接不住如此一颗炙热的真心了。
她终是叹息了一声,“薛忱,过来。”
薛忱不曾犹豫,便径直走到了她面前。
唐今拿起桌面上的酒壶朝他晃了晃,“这是合卺酒。”
说罢,她在薛忱的目光里,提起酒壶将那样的清酒倒入了口中。
唐今拽过薛忱的衣领,将酒液渡进了他口中。
准备给新人的助兴酒,酒味并不算浓,一个个温和柔绵的酒因子在热意交互的唇舌之间绽开。
薛忱起初还能站着,但没多久,便踉跄着,被推倒在了桌上。
烛台虽固定在了桌上,但龙凤花烛的烛火还是被他倒来时的一下撞得轻晃。
屋中到处布满的大红也被烛火映来。
但所有的红,都比不过他脸上的红更吸引唐今。
本该冷淡的狐眸早已暗了下来,青年的身影映照其中,却又在被更深的东西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