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苏闲从未对外公开过自己的身世。
外界对于他的身世有过很多的猜测,什么隐藏身份混娱乐圈的财团少爷,什么欧洲贵族在外的私生子等等。
或许是因为他这张脸瞧着实在不像“平民”,所以外界一直都觉得,他一定会有个什么了不起的身世。
但苏闲自己清楚得很。
他就是一块被人从肮脏沼泽地里挖出来的臭石头而已。
有人将他挖了出来,洗干净了他身上的泥土,一点一点精心打磨,将他这块臭石头也变成了一颗珍贵的宝石。
……
认识唐今的时候,他只有十一岁。
他出生在欧洲某个国家的下等贫民窟里,**母亲死得早,生父不详,全靠着附近一座修道院里修女们的好心喂养才逐渐长大。
十一岁那年,修道院的经济状况变得有些困难,于是苏闲决定开始独立。
除了从贫民窟其他人的手里抢东西,苏闲还准备到贫民窟以外去找找机会。
找什么机会?
偷东西的机会。
贫民窟里的小孩,有很多人从七八岁开始就是这方面的一把好手了,苏闲是因为修女们的教导才一直没做过这种事。
但是现在,既然要自己独立生活了,苏闲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在从其他的小孩那里偷师完毕后,苏闲走出贫民窟,在一所据说是富人子弟遍布的学校外边,选中了一个一看就很好偷的目标。
目标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圈黑得像是上辈子都没好好睡过觉一样,哈切连天地蹲在墙边,靠着香烟提神。
看着不像那所学校里活力四射的青年学生,像是个什么生活不得意的落魄大叔。
苏闲看中了那个大叔手腕上挂着的一条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钻石手链。
他走过去,撞了那人一下。
在跟那人说完道歉的话,他就拿着手链准备离开。
但就在他要走的时候,那个还坐在地上一副没睡醒模样的大叔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双浅色的眸子从漆黑的凌乱发丝间露了出来,沙哑的嗓音让人分辨不出男女:“那是我母亲的遗物,可以还给我吗?”
于是。
苏闲的第一次偷盗,以失败告终。
在他将手链归还后,搓着他的脑袋夸他“好孩子”的青年带着他去吃了一顿饱饭,临走前还送了他几个面包。
苏闲第一次吃到热气腾腾的,柔软得像是云朵一样的面包。
他吃了半个,就把剩下的卖给了其他人,换了一笔钱。
这笔钱勉强够他过一个月的好日子,但之后恐怕还是得找点活来做。
第一次就被人抓住了,他应该不适合偷盗。
苏闲兜兜转转,最后找了一个在饭馆里刷碗的工作。
他要的钱很少,再加上那家餐馆确实缺人,所以老板最后还是偷偷雇用了他这个童工。
挤在后厨的小角落里刷着那些油腻腻的盘子,但苏闲却难得地觉得,有点满足。
饭馆和那所学校只隔了一条街,苏闲路过那所学校的时候,时常都能看见那个蹲在墙角边发呆的青年。
有一次,他刷完盘子回贫民窟的时候,发现那个青年倒在了地上,没人管。
天早就黑了,路上看不见什么人。
他以为是死了,过去踢了两脚才发现是对方只是睡着了。
他本来想走的,却眼尖地注意到青年露在外面的手腕上,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在这种地方戴着钻石手链睡得跟死猪一样,不被偷才怪。
这件事本来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
但……
看在那几个面包让他小赚了一笔的份上,苏闲还是回贫民窟里找了找。
在那个学校附近活动的都是小孩子,平时顶多也就偷偷钱包什么的,像这种贵重的钻石项链他们一时半会是找不到地方出手的。
苏闲没找多久,就找到了那几个躲在贫民窟角落里,商量该去哪里把手链卖掉的小孩。
黎明之际,当他拿着那条手链给青年重新戴回去的时候,那睡得跟猪一样的青年醒了过来。
他的手还落在那条钻石手链的锁扣上。
那一瞬间里,不知道为什么,苏闲僵住了。
为什么呢?
就算被青年误解他是又打算偷这条手链,也不会有什么吧。
他松开了手,僵硬地打算离开。
就像一个偷盗中途被发现,所以只能慌忙逃走的小偷一样。
但是。
青年再一次抓住了他的手,再一次地,将他拉了回去。
温凉的手掌托起他带着伤痕和淤青的脸,柔软的指腹将他额角淌下的鲜血擦去。
那双浅色的眸子在凌乱的漆黑发丝之后,晕出温柔的光。
“好孩子。”
……
青年带着他回了自己在那所学校里的宿舍,帮他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啊,你长得这么漂亮啊。”
在将脸上涂着的灰擦去后,青年这么说了一句。
苏闲拍开了那只冰冰凉凉,却会让他的脸颊忍不住发烫的手。
在贫民窟里,长得漂亮可不是一件好事。
很多被夸好看漂亮的人,最后都被卖去了那种地方。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苏闲就学会了往自己脸上抹灰,做出一副粗俗不讨喜的样子。
青年说他漂亮,但太久没照过镜子,苏闲自己都快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了。
回去的时候,他偷偷在路边的玻璃窗户上照了一下,就再次用泥灰涂满了自己的脸。
那次之后,他和那个名叫唐今的青年慢慢熟络了起来。
也不是什么称兄道弟的好关系,就是偶尔路过撞见的时候,青年会抛给他几颗糖果,几块饼干。
说是要感谢他帮忙找回了那条手链。
因为青年一直都是那副要死不活的颓废样子,苏闲一度觉得那些小孩说的,读这所学校的全都是有钱人的说法,是假的。
直到那天。
他干完了饭馆的活,和青年一起蹲在墙角比谁能先啃完一根法棍,好几辆一模一样,但一看就很名贵的黑色轿车就忽而停在了他们面前。
从车上下来了一大群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们嘴里的话好多苏闲都听不懂,只看见那些人毕恭毕敬地对着青年喊他“大少”。
那天之后,苏闲知道了两件事情。
青年确实是有钱人。
还有。
青年要离开这里,回他自己的国家了。
后来的一个多月里,苏闲都没再在那个角落里看见过那个一脸颓丧的青年。
苏闲偶尔会蹲在那里吃东西。
倒不是为了等谁,只是从那里看过去的街景,会让人更有食欲。
但在过了十二岁的生日后,苏闲就没有再蹲在那里吃过东西了。
偶尔路过,也不会停留。
修道院的经济状况越来越差,苏闲每天都在饭馆刷碗,从早上刷到半夜,但赚来的钱还是太过微薄。
他没想到过,再见到青年的时候,是在那个贫民窟里。
明明是那副颓废得要死的样子,可当青年站在贫民窟里的时候,与周围的一切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那是苏闲第一次意识到“气场”这种东西。
没再穿着那些乱七八糟不知道是怎么搭配出来的邋遢衣服。
穿着一身西装却松散了领口。
梳起了头发露出光洁额头却依旧是那副睡不醒模样的青年,在看见他的时候,就懒散笑了起来。
青年是来找他的。
青年像是站不直似的,蹲在他面前问他:“要不要跟我去赚大钱?只要有你这张脸和你这副嗓子就够了。”
明明一声不响地突然就消失了好几个月,可再次出现的时候却是这么一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心里有种莫名气,但苏闲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他一把甩开了青年的手,声音冷漠带刺,“走开啊大叔,我不卖**。”
他第一次看见青年那张要死不活的脸上出现除了“好困”以外的其他表情。
像是额角的青筋已经开始暴跳,却还要强忍着露出一个笑来一样。
青年一巴掌拍上他的头顶,不等他反应就笑眯眯地按着他的脑袋开始狠搓,“要叫‘哥哥’啊小朋友。”
后来。
后来他就跟着青年回国,去赚大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