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勇提起苏琪汐,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她瘦到不是她这个年轻该有的体重,将她用力摔到地上,她如一个破布娃娃,翻滚了一圈,毫无水分的皮肤在地面摩擦,溢出了血渍。
她是脏污的……破布娃娃。
然而,苏勇由不解气,一脚将她踢进**堆里。脏污的散发出阵阵恶臭的**,反倒成了缓冲,接住了苏琪汐。
苏勇没有任何怜惜地朝她吐了口口水,骂道:“**货,下次再敢把钱拿走试试看,看我打不死你。”
天空渐渐暗沉下来,天气预报说了,中午有小雨。苏琪汐记得的,本想赶在下雨前去店里。
她的双目艰难地睁开一条缝,只见苏勇凶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顿打,会要了女儿的命。也是,他没把她当成女儿过。
毕竟,从苏琪汐懂事开始就知道,这个世界是存在那种不爱孩子的父母。她看着她母亲坐车离开,离开前那厌恶的眼神,仿佛自己就是一团**。
她的人生,确实像这堆**一般,肮脏而又腐烂。
她是即将腐烂的植物,所以不应该有生命,早就该**的……
可是,既然每一个人都厌恶她,那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
太阳完全躲了起来,凉风从巷口这一侧进来,往那一侧去。带着巷子里的腐臭味,到那人间喧闹里。
被人嫌弃,被人躲避。
第一滴雨水落在脸上的时候,苏琪汐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她的脸慢慢红肿起来,剧痛过后,开始麻木,犹如她这十多年的人生。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但也知道大概是一团像**的腐肉吧?
无法移动分毫,生命在雨水落下的过程中,慢慢流失。
她突然想,如果死了,警察是不是就可以查到他,会不会把他拉去枪毙?
她的妈妈是不是就能看见自己,是不是会后悔没有回来带走自己?
走马观灯的回忆为什么自己没有?哦,也许是因为自己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
苏琪汐胡乱的想着,雨水也越来越大,一滴一滴地落在脸上、身上、腿上……
天空阴沉沉的,空气变得沉闷,连巷子两边的房子似乎都显得古旧阴沉。
淅淅沥沥的声音,是巷子口外有人在跑,有人笑着走过,还有孩子撒娇地喊着“爸爸,妈妈。”
外面也许是多姿多彩的世界,但这个巷子是黑白的,它在褪色……
有人踏水走着、走着、走着……
突然,一个青色的打伞者出现在眼前,那踏水走路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是有人从那喧嚣的世界,走了进来吗?苏琪汐透过肿了的眼皮,那缝隙勉强可以看见青色伞面遮住了那人的上身,只露出了她穿着运动裤的下身和一双干净整洁的白色运动鞋。
踩在泥泞里,十分刺眼。
苏琪汐便转开目光,看向天空。
这只是一个过路的人对于自己的好奇,犹如以前的任何一次……
“需要帮助吗?”声音温润如风,仿佛夏季里的小溪、冬季里的暖炉、秋季里那落下的果实,春季里从油绿的田野上吹过的风。
好好听的声音。
但苏琪汐没有应,她也说不出清晰的字,也无力去摇头。
“唉。”伞下的人叹了口气,抬起伞,露出了正面。
苏琪汐移动眼珠去看,然后一顿,耳边清晰地听见雨水滴滴答答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她仿佛就是世界的色彩,将这个灰暗的巷子慢慢上色。原本隔着一层空间的喧闹声,似乎也一下子闯入这个小巷子里,自然的将两个世界融合。
浅色的眼眸里有着无奈,她那好看的五官,略丰满的红唇,白嫩的肌肤,都显示着她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背你。”她将伞收起来,任由满天的雨丝落在身上,却并不在意。
将伞放到一边,她走到自己面前,对着自己这么说。
“不用。”苏琪汐不想污染了干净的人。
但她真的背起了自己,并没有在意自己的拒绝。不顾自己一身的血、一身的肮脏、一身的臭味。将自己从那个小巷子里背了出来,一步一步走进了世间繁华里。
“我没得钱。”
“看出来了。”
“我也没地方住,你找不到我父母给你钱的。”
“那就住我那里。”
这一住,就是三年。
***
“小姐,到了。”司机回头喊。
林墨惊醒,然后摇了摇头,将梦里的画面甩掉,这才说:“不好意思,睡着了。多少钱?”
司机:“手机上一会儿自动扣走。”
林墨:“哦,谢谢。”
下了车,林墨伸了个懒腰。抬头正看见月朗星稀,微风轻抚面庞,脑海里不禁想到刚才梦中的画面。
曾经,就是在这附近,她将那个瘦骨如柴的女孩背回了家。
双手往裤兜一插,林墨哼着小曲儿,朝自己的出租屋去了。
她是个任务者,这个世界是休息的过渡站。为了不让任务者在半路就疯掉,这样的过渡站有不少。
林墨从来不会把过渡站当成自己的家,因为一旦有了这样的心思,进入新的任务世界时,将会更加崩溃。
所以,无论是任务世界,还是过渡站,林墨都警醒的,也都会告诉自己,不要融入,回家!
目的总是要明确的!
苏琪汐不一样,小可怜的女孩,一点点让林墨将家按在了这里。
即使需要付出代价,即使需要放弃初心……
她是自己回来这里的信念……
低头轻笑,微风吹动她的发丝,林墨因为心情好,便连跟踪自己的人都好心情地不追究。
淡定地扭了扭脖子,然后走进一个狭窄的小巷子里,回去睡觉。
后面的人并没有跟上,只是确定林墨确实住在这一片城中村,便转身离开。
***
“你不能去调查她。”苏琪汐将那份文件重新放到熊晶晶的手上,双眸里的亮光透出的坚毅,是她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变过的。
她说:“我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这是一株腐烂在阴暗的植物,渴望阳光而不死亡的信念。
“因为,她也知道,只要她开口,我一定会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