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寿和周彧凄惨的吼声,惊醒了还处于震惊中的张源,和那些为周家求情的人。
一瞬间,后悔,恐惧,害怕,愤怒,憎恨等多种情绪,齐齐涌上他们的心头。
这一刻,他们真是把周家的人恨死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锦衣卫给他们定的竟然是谋逆罪。
若是知道这一点,打死他们都不可能为周家的人说一句话。
张源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内心已经不知咒骂周家祖宗上下几百遍了。
但如今已经被周家拖下水了,想活命就只能先帮周家脱罪。
至少,不能定下谋逆的大罪。
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张源立马对着朱祐樘哀嚎哭求。
“陛下,周太皇太后怎么会谋逆呢?”
“这其中,必是有奸人作祟,请陛下明察!”
“陛下,周家对大明王朝的忠心,天地可鉴,请陛下三思!”
张源最狠,直接把孝道搬出来了。
“陛下,太祖开国奉行百善孝为先,陛下作为天子,当为天下人做表率,阐述孝道!”
“陛下抄家周氏,是为不孝!”
“……”
阶下的大臣们吵成一团,内阁的三位阁老,还有六部的五位尚书,此刻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周氏私通外官,通的可是他们这些阁老尚书。
周氏若真的倒台,陛下追查下来,他们几人的脑袋,也保不了。
但是,陛下要是真要了他们的脑袋,那谁又来替皇帝治理天下呢?
朱祐樘他真的有胆,一口气杀他们几位阁老尚书吗?
万安和几位阁老尚书交换了一下眼神,顿时个个闭口不言,如同坐蜡。
朱祐樘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都给朕闭嘴!”
“凡有再言者,当与周氏同罪,夷三族,凌迟处死!”
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周氏谋逆,已经定案,朕念及周氏为朕长辈,免其死罪,但周家众人死罪难逃!”
朱祐樘又将周氏族谱,扔到牟斌的面前。
“牟斌,朕命你夷周氏三族,凌迟处死!”
“于菜市口行刑,弃市!”
“是,陛下!”
牟斌跪下接旨。
朱祐樘又指着为周氏求情的三十多位官员。
“这些人,抄家枭首,一同处刑!”
“是,陛下!”
牟斌一挥手,一群锦衣卫快步冲出,拉起跪在地上的官员,就往午门外拖。
满地官员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
张源更是吓得瘫坐在地上,身下流出秽物。
“陛下开恩啊!我是被周家蒙蔽,微臣毫不知情啊!”
“求陛下恩典!求陛下恩典!微臣真不知周家竟然敢包藏祸心啊!”
“陛下,我是你的亲舅爷,亲舅爷啊!陛下不能杀我啊!”
“……”
锦衣卫带着周氏一族,还有周党的余孽离开奉天门广场后,充满凄厉哭喊的朝会,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剩余的官员们,两股战战,内心充满了恐惧。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朱祐樘竟然如此之狠。
连自己的亲舅爷,说夷三族,就夷三族了。
更别说那些为周家求情的官员了,动辄就是抄家枭首,简直就是暴君!
抬头看看奉天门广场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锦衣卫们,诸位官员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朱祐樘处理完周家和周党在朝中的余孽之后,终于要进入到本次朝会的主题了。
朱祐樘扫视群臣,阶下众人纷纷低头,无人敢与之对视。
“自朕登基以后,从后宫到朝堂,从京城到地方,都有无数势力在反对朕。”
“朕决不允许周氏谋逆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所以朕决定,从今天起,重开西厂!”
轰!!!
犹如一道惊雷,在百官耳边炸响!
众人纷纷抬起头,满脸苍白,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朱祐樘。
更有心智胆小者,双腿发软瘫了下去,或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从内阁尚书,到佥事主薄,无论高官还是小吏,个个闻之变色,如丧考妣。
“陛下万万不可!绝不能重开西厂啊!”
“陛下,西厂凶蛮,无证查凶,重开西厂,百官将无心为陛下分忧!”
“陛下,重开西厂天下官员势必人人自危,动摇国本,与国无益啊!”
“……”
只凭四个字,便让文武百官纷纷上奏,力阻重开西厂。
朱祐樘知道,那是因为西厂把这些文官,都打痛了,打怕了。
成化十三年,宪宗皇帝初设西缉事厂。
不到二十岁的汪直,时任西厂厂督。
汪直提督西厂之后办的第一件案子,就是抄了杨荣的家。
杨荣和杨士奇两人,利用英宗八岁继位的这一段权力真空期,勾结后宫,权倾朝野。
其权力之大,堪比万历年间自称摄政的张居正。
杨荣杨家世代经营闽州一带,为祸乡里,横行霸道,致数十人死亡,数百人流离失所。
此事闻于宪宗之耳后,宪宗派汪直去查此案。
汪直直接将杨家百余口人,从闽州押到京城问斩。
在闽州经营半个多世纪的杨家,直接灰飞烟灭。
汪直所提督的西厂,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抄家灭门的三品以上大员,就多达十指之数。
百官和西厂的斗争,在成化一朝就没停过。
西厂已经被宪宗皇帝下令关闭过两次了,若是朱祐樘再重启西厂,那就是第三次设立西厂了。
任何一个在朝为官之人,都不愿看到这一幕。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一次,文武百官齐齐跪地请命,人数多达数百人!
朱祐樘面色如常,不为所动。
“朕意已决,无需再劝!”
内阁首辅万安一咬牙,站出队伍:“若陛下执意再开西厂,臣请致仕!”
内阁次辅刘珝紧随其后:“陛下,臣也请致仕!”
“陛下,臣同样请求致仕!”
刘吉也跟着站了出来。
同一时间,内阁仅有的三位阁老,连着请求致仕。
有明一朝,简直闻所未闻。
而紧接着,三位阁老的请辞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
一个接一个的官员统统站了出来,纷纷请求致仕。
“陛下,若要重开西厂,臣请致仕!”
“陛下,臣亦请致仕!”
“陛下,臣同求致仕!”
“……”
一时间,朱祐樘的朝堂上,出现了集体性,恐慌性,逃逸性的致仕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