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亮了,景安之也没有回来他们的秋阑阁。
姜南秋一个人枯坐了一夜。
姜南秋笑着对着玉儿道,“世子爷也该回来了,为我梳妆吧。”
景安之娶她,就是为了应付长辈。既然如此,敬茶问礼一事他定然是不会缺席的。
玉儿瞥了一眼端坐着的姜南秋,眸中浮现了几分怜惜和不忍,“是啊,夫人。”
姜南秋到底一夜没有睡觉,即使她长着一副清水出芙蓉的面容,也难以掩盖熬了一夜的疲色。然而玉儿手巧,很快就给她梳了个端庄大气的凌云髻,又用玉脂遮住了她眼下的乌青。
等姜南秋梳妆完毕,秋阑阁的丫鬟也进屋来向她行礼请安了。
这些丫鬟都是景安之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可是如今新夫人进门了,所以以后如何调度还是姜南秋这新夫人做主。
所以相茵,嫣红,双锁三个丫鬟对姜南秋的态度可谓是毕恭毕敬的。
姜南秋也不为难她们。只是想着给了他们一人一只玉钗作为见面礼。
“我初来乍到,不知道世子爷的喜好,往后还请各位姐姐多提点才是。”姜南秋莞尔笑道。
相茵率先躬下身子,谦卑知礼地答道,“夫人折煞奴婢们了,咱们都是伺候爷和夫人的奴婢,哪里配提点夫人呢!”
她的话虽然说的恭敬,却以自谦的言辞避开了姜南秋的示好。
姜南秋的眉头微微皱起,嘴角的笑意却是不改,“这见面礼稍稍薄了些,你们可不要嫌弃。”
这时丫鬟堆里长相最漂亮了的嫣红开口道,“夫人赐下珍物,奴婢们哪里敢嫌弃?”
几人又说笑了一番,姜南秋才推说昨夜疲惫。这三人立马问弦歌知雅意,就悄然退出了正屋。
大丫鬟们都退了出去,铜镜中那张精致娇媚的面容便骤然失去了笑影。
姜南秋觉察到了姜南秋的不喜,便道,“夫人,距离敬茶还有半个时辰。”可是世子爷直到现在还没有现身,实在是让人担心。
姜南秋看了她一眼,压下心中乱糟糟的情绪,将玉儿同那三个人精般的人儿比较了一番。
这三个丫头滴水不漏,瞧着也不好拿捏。
而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只有一个玉儿,单纯直爽,除了忠心之外,别无所长。
姜南秋想了想,又安慰自己,罢了。任人唯衷,她不可以操之过急。
明媚的日头撒向了秋阑阁的廊道。
相茵立在前头,嫣红和双锁在她身后旁若无人的玩闹。相茵本在凝神思索,冷不丁的就被二人打断了思路,她沉下了脸低喝道,“吵吵嚷嚷地算什么样子?小心我禀告了太太,
仔细你们的皮。”说完,就气呼呼地钻进了耳房。
嫣红嘟着嘴朝着她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嘴里不满地嘟囔道,“狂什么呢,不就是在太太那儿比我们得用些,便成日里充老大。”
双锁也在一旁笑,“她这是恼了朝我们撒气呢。谁不知道她想做世子爷的姨娘,可惜咱们世子爷瞧不上她,反而娶了个小门小户的庶女进了门。”
提起姜南秋,两人都是一副鄙夷又嫌弃的模样。
两人嗤笑着将手上的玉柴随手赏给了廊下伺候的粗使丫鬟,“这等水色的金钗也敢拿出来送人?戴出去可要被二房那些丫鬟们耻笑了。”
“可不是,要不怎么说出生寒酸呢,虽长得美了些,却到底不得世子爷的欢心,连新婚之夜都不回来。”
两人也不蓄意压低自己说话的声音。这若隐若现的话语就隔着支摘窗飘入了内寝,正好砸在了对着镜子梳妆的姜南秋的心上。
“出生低微,”“一辈子就该被人踩在脚下,”“山鸡永远变不了凤凰”。这些闲言碎语对于姜南秋来说,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稀松平常。她不会因为这些话而黯然神伤,或者范怒不已。
人这一辈子么长,不活到撒手人寰的那一日,谁知道来日会怎样呢?就拿现在来说,景安之对她不屑一顾,可是往后呢,谁也敢轻易断言?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身玄墨色对襟长衫的景安之疾步走进了秋阑阁。
他已经束好了如瀑的魔发,东珠镶冠,玉石盘带,远远望着就是一副如芝如兰的清贵模样。
他一现身,耳房中的三个丫鬟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笑盈盈地围着他,“爷回来了。”
相茵尤其欢喜。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似乎要把景安之砸出一个洞来,“爷可用了早膳了,听说今日厨房做了爷最爱喝的什锦果粥。”
“夫人呢?”景安之冷色开口问。
“夫人正在梳妆打扮呢!”嫣红抢着说道。她挤过了相茵,站在了景安之的最前端,那双手眼瞧着就要放到了他的胳膊上了。
景安之的性情看起来很不好,他不耐烦地蹙起了眉头道,“去请夫人出来,该去桐院敬茶了。”
话音刚落,打扮得极为端庄娴雅的姜南秋就在玉儿的搀扶下走出了秋阑阁。
她施施然地朝景安之敛衽一礼,柳眉聘聘婷婷地偎依在一块,澄澈的眸子掩不住盈盈浅浅的笑意。
“妾身见过夫君。”姜南秋的声音如莺如啼,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景安之是个冷清冷心之人,也只有面对荣梦晗的时候会显出几分温柔多情来。
就说此刻吧,明明是他在新婚之夜让姜南秋独守空房,他的心中没有半点愧疚之意,反而带着不快的语气道,“快些走吧,别误了时辰才是。”
“是,夫君。”姜南秋和颜悦色地应下,便亦步亦趋地跟在景安之身后,随着他往桐院而去。
走了好一会儿,景安之才等了姜南秋一会。直到她跟上自己,他才说道,“到了桐院,切记要谨言慎行,不可再爹娘面前造次。”
“是。”姜南秋敛下蒲扇般的睫羽,让居高临下的景安之只能看到她苏白莹润的额头。
景安之看了她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