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姜南秋并未出声恳求沈贵妃的通融,她只是跟在了王德身后,往咸福宫外走去。
沈贵妃冷眼注视着她娉娉婷婷的背影,忍不住耻笑道,“倒还有几分骨气。”
姑姑们生怕气恼之下的沈贵妃会伤了自己的身子,便凑到她跟前说了好些软和话,并道,“这姜氏是咎由自取,娘娘实在不必和这般卑**的女子多计较。”
另一个姑姑也满怀恶意地笑道,“奴婢猜,这姜氏只能在鹅卵石路上坚持一刻钟。”
闻言,沈贵妃也收起了面容里的恼意,饶有兴趣地透过雕窗瞧了眼宫外的景象。
此时的姜南秋已在王德德督促下跪在了鹅卵石上。旺盛的日头正大刺刺的往她白皙娇美的面容里照耀而来,顷刻间便逼出了她额间的细汗来。纵然如此,姜南秋也不曾卑躬屈膝地向王德求饶。那鹅卵石堆在姜南秋德膝骨之上,凹凸不平地磨出点点痛意,顷刻间让她难以维持笔挺耸直地身形。
王德在一旁悠然地笑了一句,“夫人可还受得住?”
姜南秋不曾从唇舌间溢出半句嘤咛,即便膝盖处疼痛不已,她却也强撑着不肯露出半分惬意来。
随着日头慢慢攀上檐角的时候,姜南秋额头上的细汗已密密麻麻地遍布了整张脸颊,任谁能瞧出她此刻地痛苦来。王德正要再出言奚落她几句话时,却不想咸福宫外忽而迸出些轿子落地的动静,守在宫殿外的太监诚惶诚恐地瞧着才落地的龙撵。
很快,与王德齐名的御前总管林忠卑躬屈膝地朝着龙辇上的汉章帝笑了一声,“皇上,咸福宫到了。”话音刚落,那一身四爪暗黑金纹龙袍的主人便走下了镶着宝石的龙辇。
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朝着身后瞥了一眼,而后才笑道,“景爱卿。”此时,身着玄墨色对襟长衫的景安之头束东珠羽冠,腰佩飞鱼环刃,端的是一副清冷矜贵的模样。
许是他长年在皇城司当值,浑身上下笼罩些难以遮掩的肃杀之气。偏偏汉章帝十分欣赏景安之的才学与本事,言谈中更有几分器重之意。
“皇上。”景安之不露声色地走到了汉章帝跟前,弯下膝盖朝着皇帝行了全礼。
汉章帝年约四十岁上下,生的浓眉大眼,英武高大,举手投足间是居于万人之上的高傲与王霸之气。
景安之在皇城司忙得脚不沾地,可徒然收到了王氏递来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御书房。他才抓捕了在马球会作乱刺客,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汉章帝正是一门心思要拉拢镇国公府的时候,定然要卖他这个薄面。
况且沈贵妃行事如此张扬,竟堂而皇之地将臣妇唤进了宫中,还不许长辈们陪同,实在是令人心悸。
“景爱卿辛苦了,朕也知道你才娶妻,少年夫妻正是情热的时候,必定害怕她受了委屈。”汉章帝心情愉悦,话里话外都是对沈贵妃的维护之意,“贵妃性子和善温柔,此番唤你夫人进宫多半也是寻些脸嫩的丫头说说话,不会磋磨了她去。”
景安之不过淡淡一笑,并未应话。
汉章帝拍了怕他的肩膀,便与他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咸福宫。
才进宫门,就看到了庭院里居高临下站着的王德,以及正跪在鹅卵石路上的姜南秋。汉章帝脸上的笑意一僵,顿时蹙着剑眉道,“好端端地,为何要罚跪?”
这一声低沉又威严的喝问让王德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待他回过神来后,立刻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慌忙磕头道,“皇上。”
景安之一看到跪在鹅卵石上的姜南秋,嘴角的笑意便不翼而飞,灿亮的眸子里也尽是恼怒之意。哪怕沈贵妃宠冠六宫,位高权重,也不能如此蹉跎姜氏。
姜氏性子小心谨慎,和顺又温柔似水,凭什么要被人如此薄待?她大病初愈,又是如此娇弱的身躯,哪里能跪在坎坷不平的鹅卵石路上?
若不是皇上在他跟前,景安之险些难以克制自己心中的滔天怒意。
“朕问你,她犯了什么错?为何要罚跪?”汉章帝觉得脸上无光,便压抑着气发问道。
王德吓得瑟瑟发抖,哪里敢随便答话。
或许是庭院里的动静太过吵嚷,连沈贵妃也被姑姑们搀扶着从宫殿里走了出来。
她本是要来庭院里瞧一瞧姜南秋的惨状,奈何一出门就瞧见了满脸怒容的汉章帝,以及皇帝身后面色阴狠至极的景安之。
沈贵妃不愧是浸**后宫许久的老人了,只是瞧了皇上脸上的怒意,便立时明白眼前的局势已朝着姜南秋一侧倾斜。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给自己嚣张的行径找到个合适的理由。这样才能哄好皇帝。
这也是她为何出身不如皇后娘娘显赫,却能在这二十年的宫斗里屹立不倒的缘故。
“皇上,”沈贵妃一改方才的嚣张跋扈,只颤抖着自己蒲扇般的睫羽,红着眼眶道,“您终于来了。”
此时,景安之已是快步搀扶起了跪在鹅卵石上的姜南秋。言语已经难以形容他对姜南秋的疼惜。所以景安之只能攥紧了怀中娇人儿的手,温柔地**安慰,甚至还要拿软怕替她擦去额间细细密密的冷汗。
而姜南秋在觉察到景安之的到来后,便觉膝骨上的痛意愈发无孔不入地侵袭进了她的脑海。
男人的怀抱如山般坚固可靠,替自己擦拭额间细汗的动作温柔似水。顷刻间便把姜南秋这一整日强装出来的坚强摧毁得一干二净。
姜南秋红了眼眶,抬起雾蒙蒙的美眸望向了景安之,哽咽着说道,“爷,你来救妾身了。”
这样的话,瞬时便点燃了景安之心里的怒火。他不自觉地将怀中的姜南秋搂得更紧了几分,仿佛要用自己的怀抱替她遮风挡雨一般。景安之忍着汹涌袭来的疼惜,只说了一句,“别怕。”有他在,哪怕身份尊贵如沈贵妃,也伤不了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