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井树做了一个梦。
梦里,仿佛有一双小手一直在摇动自己的身体,她的声音像是在照顾自己一般,抚慰着自己的全身。
对方的声音亲切且愉快。
明显是少女才有的悦耳声线。
她一边推,一边喊:“少爷.”、“少爷.”、“少爷.”、“该起床了少爷.”
啊.
这声音是如此美妙。
在梦中,藤井树想要努力去看清对方的脸,却始终睁不开,永远模糊不清。
每当他竭尽全力,努力去多看清对方一秒的时候,对方的脸总是被迷雾所笼罩,轮廓还总是变换。
一会儿千岁、一会儿心春、一会儿教授、一会儿又是木子
最后变成了九花月。
九花就九花吧。
她当自己的小女仆也不错。
毕竟人长那么漂亮,心底还善良。
小女仆的脸蛋像是个苹果,可可爱爱。
‘少爷,您怎么还不起床啊,莫不是要我.要我亲你一下你才愿意起来。’
‘嗯~亲我我才起来。’
‘少爷真是的!’
‘我不管,亲我我才起来,亲我。’
喂喂!藤井树!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丑陋了!
不过嘛.
转念一想反正这是梦,怎样都无所谓吧。
‘少爷真是的,太任性了!可谁叫您是少爷呢~’
看到九花小女仆娇羞地朝自己探来之后,自己闭上眼,丑陋地向上撅起嘴唇,就等着对方亲过来。
可是好奇怪啊。
无论自己怎么亲,小女仆那就是够不到。
‘少爷,靠前一点。’
‘我已经靠前了啊。’
明明香香糯糯的小嘴巴就在面前,可就是亲不到。
每次都差那么一点。
弄得他好急躁。
藤井树还真就不信邪了,使劲朝上面探嘴。
只差那么一点点。
只差那么一点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树、树,别对我噘嘴了,天亮了,再不起床的话等着太阳晒你**?”
九花小女仆瞬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道声音。
早晨的阳光特别刺眼,他在一片光亮中,勉强睁眼,看到了满脸嫌弃的赤井木子。
“.”
藤井树回到现实。
小女仆.没、没了?!
他脑袋保持不动,眼珠子一直透过余光打量四周。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躺在木子的大腿上。
他连忙起身,满是警惕。
“这怎么回事?!”
赤井木子诧异脸:
“我还想问问阿树你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喊着九花、九花、亲我、亲我~~然后使劲朝我噘嘴,让我也亲你。阿树,你没问题吧?”
藤井树:“.”
他不信邪。
“真是我喊的?”
“不然?本来我是要去吃饭,准备喊你一起,来伱床边摇了你两下,结果你抓着我就把我拉到你怀里,之后还使劲把脸往我腿上靠、撒娇.”
藤井树:“.”
“你躺我腿上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儿地对我噘嘴,喊什么‘快亲我’、‘九花月快亲我’。”
“.真我喊的?”
“不是你喊的是谁喊的。”
“.”
纯白的阳光漫进卧室,窗外森林中的麻雀与小鸟传来啁啾。卧室内的地铺被褥是凌乱不堪。
藤井树还没有完全从梦中醒来。
他记得.
昨晚先是松前来找到自己,而后是千岁来找到自己。
然后千岁留了夜。
难不成昨晚自己跨越了所谓的禁忌地平线吧?
藤井树吓得连忙掀开身上为数不多的被褥,往里看了眼。
还好。
裤头是崭新的。
等等为什么是崭新的?
“虽然昨晚就很想问了,阿树,你真的没问题吧?”
“问题?能有什么问题?”
“也对。”
赤井木子面对他的反问先是一愣,而后释然一笑。
“阿树你变这么帅,又比以前成熟那么多,吸引到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是必然的事情。”
“.木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用解释太多,我都懂。松前同学是在早上的时候回去了?”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树你放心,我不会乱说,我可不是那种迂腐的人。”
这啥跟啥啊。
“不过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可不好哦,会惹女孩子伤心的。还有安全措施一定要做好,但这个不用我多说了吧。”
藤井树:“.”
*
昨晚的事情解释起来太麻烦。
其实也没必要解释。
木子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不会乱说话。
藤井树知道她会相信自己,即便自己的解释在她看来没什么可信度,她也会相信。
木子她会这么对自己.
大概是因为过去她去追逐梦想,然后抛下自己对自己所产生的愧疚感吧?
藤井树与赤井木子坐在餐桌上。
旅馆的早餐也是自助。饭团、纳豆、油豆腐、意大利面条之类偏清淡的食物。
味道确实很不错。
坐在赤井木子的对面,藤井树想了很多事情。
大多数都是有关松前、九花,还有千岁她们
他发觉最近自己会梦到九花。
偶尔也会梦到松前
梦中的自己总是会被她们的美丽与年轻所吸引。
而自己会梦到这些,是不是代表自己对她们——
“虽说我很相信阿树你,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赤井木子小吃一口纳豆。
藤井树看向她,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别真的做出出格的事。”
“.”
赤井木子很是认真地看向对面的他,“当老师是阿树你的梦想对吧?”
“肯定。”
“现在觉得如何?”
藤井树环顾四周,在四周的座位里看到了自己的学生。有的女学生注意到自己在看向她们那边,她们笑着对自己打招呼,顺带尊敬地喊一声藤井老师。
藤井树朝她们点头,以做回应。
除开这些自己A班的学生,还有刚才路过的吹奏部的女学生,也都会向自己打招呼。
藤井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是孩子们发自内心对自己的喜爱与尊敬。
“肯定很棒,我想一直维持这個状态。”
“树觉得呢?我刚才说的话。”
“你说的肯定是对的。”
赤井木子盯着自己碗中粘连的纳豆,继续说道:“我刚到东京时所说的话依旧作数。”
“嗯?”
“不相信?”
“这倒没有。但是何必如此。”
“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我还喜欢你,啊树。”
“当年你要不离开,我也依旧喜欢你,木子。”藤井树有些生气。
“对不起”
赤井木子把头低下。
气氛在两人之间变得有些尴尬。
木子一道歉,藤井树为数不多的气跟着烟消云散。
究其根本只是因为自己对木子还有过去的旧情。
藤井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第一次送自己便当时的感动,以及班里那群男同学围过来的起哄。
木子算是除院长以外.那个真正会对自己好的人。
她也的确是自己的初恋。
要说忘,这怎么能忘呢?
两人一起经历这么多。
只是自己答应了千岁,自然无法再考虑其他。
虽然依旧觉得与千岁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相处很是奇怪,可这也不是自己答应木子的理由吧?
虽然木子她近期也主动帮了自己太多太多。
她还喜欢着自己。
两人默默吃着饭。
藤井树思来想去,抬头,对面的人又主动开口道:
“木子.”
“嗯?”
“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一直都没有答应你的打算,从今往后也没有再答应你的打算,你会怎么去做选择?”
“单着吧。”赤井木子理所当然地说。
“不试着去找个新男友?世界上会对你好、信任你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我不会找。”
“为什么?”
赤井木子沉吟片刻,说道:
“阿树,你不觉得和一个男人结婚的同时,心里想着另外一个男人,是一种不忠么?”
藤井树知道她说的是自己。
赤井木子像是自嘲样地对自己笑了笑。
“我觉得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误,就是选择跑去美国,去勇敢追求自己的梦想.结果梦想没了,也因此失去了你
“每次想起我临走前,你对我一番鼓励我去追梦的话.我都觉得对不起你,到了美国,我也无数次诘问过自己,这么选择是对的么?这么选择是对的么?
“每晚在大学学习完,我都会在夜里想你,想你现在是什么状态,想你有没有正常吃饭,想你是不是没我督促,生活又那么邋遢。
“可我又不敢联系你,我害怕自己彻底失去勇气,失去目标和方向,从美国又逃回到你的身边.树.你知道这对而言代表着什么吗?”
藤井树听到这里,完全明白木子的意思,他叹气:
“自卑。”
“是啊.自卑,在高中时代,我就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是班级里的天才,是老师们口中的优等生,即便有一些人再不喜欢你,你也能在一群人中闪闪发亮。
“我记得我过去我只敢躲在角落里看你,看你如此优秀,看你如此有前进的动力,看你如此的璀璨夺目.
“而我呢?我没有父亲,我母亲病重.我校服从来都不敢多买一套,每天下课第一件事就是背着学校去打黑工赚钱。”
赤井木子又对自己笑了笑,声气低落。
“.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你这样的优等生啊。不过我也知道,我在偷偷注视你的时候.或许就已经喜欢上了你直到后来我们一起进入吹奏部,一起演奏,我了解了你的身世,真正了解了你的人.”
“所以.木子你就向我表白了。”
“是。”
听到这里。
藤井树真正明白木子所谓的憧憬到底是什么。
她这么憧憬自己,如此想要获得勇气其实根本原因很简单,就是“自卑”。
自卑这种情绪真是恼人啊。
千岁应该能理解吧?
她过去有一段时间常被小孩欺负,被小孩说“是从**桶里捡来的”、“没人要”.
那时候的千岁敏感又孤僻,只要稍微一说她,她就会立刻炸毛,然后哭着和对面扭打在一块儿
藤井树到现在还记得千岁那几乎赌上一切也要对方改口的表情。
木子她父亲从小离家。
又是在母亲病重的情况下长大。
她从小肯定被同学或者邻居什么的说过一些闲言碎语。
可是她能如何呢?
她甚至没有千岁那种天生的力气,她无法反驳,她无法动手,她只能忍耐着这些话,蒙着头,继续用自己幼小的手把工作做下去。
毕竟家里的母亲还需要她。
这样的生活一久.
没有什么人不会产生自卑。
藤井树知道这根本不是一种“我不在意”就能完全化解掉的情绪。
她所能做的,就是用尽一切努力让她自己变得优秀然后她才觉得她配留在自己身边。
唉.
底层人的人生,怎么尽是些不如意的事儿?
“那木子你现在.”
“我么?我依旧这么觉得。”
“.”
藤井树像是想起什么,呆滞住了,“所以.木子你才会在刚到东京那天,对我说出那样的话来?”
“对。”
“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倒也算不上作践吧,毕竟阿树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一直比我高,是我高攀了你才对换而言之,你真跟我做了,是我占便宜才对。”
赤井木子笑起来。
“哪有什么高不高一说.”
话题聊到这里算是结束,两人随后继续早餐,而后开始准备今天吹奏部的集训活动。
跟在木子的后边,藤井树从没想过这样一个女强人的内心,竟然是如此的敏感和脆弱。
看来自己过去还是不够了解她啊。
藤井树有种心疼她的感觉。
早上的事没再提起,吹奏部的训练照常安排。
即便是在轻井泽这种地方大家也依旧能够收住玩闹的心,坚持练习,藤井树便觉得自己也不应该辜负她们才是。
千岁和松前倒是没有因为昨晚事情产生间隙。
两人依旧感情要好
她们说话还时常带上柊凛花,把这孩子弄得也十分开心。
当然,千岁免不了调笑笹原同学,称呼她是萝莉。
要说今天有什么变化.
那大概是傍晚的时候吧。
藤井树刚刚帮着吹奏部的同学们收完乐谱架子,永远脸红害羞的柊凛花小跑到自己跟前来,她的短裙随她大腿的动作轻轻摇摇。
每次看到这些年轻的女孩儿的裙子与领结。
藤井树都会觉得橘北的水手服,真棒。
“藤、藤井老师!”
柊凛花脸蛋红红,像是个受惊的小鹿,手里捏着什么东西。她来到藤井树面前,先是鞠躬行礼,而后再喊对他的称呼。
藤井树很喜欢可爱的女孩子,笑道:
“怎么?有什么乐器上的问题?”
“不、不是的!是这个这个请藤井老师看一下.”
双手递过来一张粉红色的信件,柊凛花害羞地别过脸。
喂喂,不是吧。
柊同学你怎么也?
“谢谢啊。”
藤井树表情僵硬,但还是收下了来自柊凛花的信。
“我可以现在打开么?”
“啊?当、当然.”
这女孩子说话声音真小
太害羞了吧。
藤井树原本都想好了如何拒绝她的措辞。
可打开信一看,不对劲.
这怎么
怎么是九花写给自己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