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逐鹿天下 第718章 儒家一直在变

皇帝苏河听到大皇子苏蜀这句话。

这种在他看来,非常幼稚的处理方法。

皇帝苏河这几年治国理政的经验,一些府县级的小官,最喜欢这种处理方法。

解决不了一件麻烦事,那就解决搞事的人。

只要担任过巡抚,有过主政一方的经历,就知道处理事情从什么方向入手,不会提出幼稚的发言。

但皇帝苏河听到大皇子苏蜀这样说,他却没有生气。

以大皇子苏蜀现在治国的能力,能提出这种办法,那还算聪明。

苏蜀真如妖孽一般,提出完美的解决办法。

皇帝苏河还要警惕这个儿子是否还是他的儿子。

那太超乎常人的想象,两年时间苏蜀根本成长不到这一步。

除非像他一样,迎来一个后世的灵魂。

现在苏蜀的回答,符合他这个水平说出的答案。

皇帝苏河耐心教导道:“蜀儿,你这种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能解决表面的问题。

各打八十大板,不能解决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那只能短时间压下矛盾,更多的矛盾还在积累。

烈火烹油,不把灶台的柴火撤掉,想要加把水把油降温。

油温不高,锅里温度真的降下来。

水烧干之后,油还会沸腾。

油温太高,往油锅里加水,直接就会燃起熊熊大火。

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法,那是迫不得已时,才会使用。

现在的事情,还没到那种程度。

解决问题,首先要了解问题的本质,只有看透问题本质,才能更方便解决问题。”

苏蜀刚听到父皇的话,他神情有些低落,自己没有让父皇满意。

他听到父皇耐心教导自己,心情立刻振奋起来。

自己对于国事的处理,本来就不精通。

父皇能耐心教导,那就证明父皇没有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放弃自己。

苏蜀听到父皇的问话,他仔细思考许久,这才回答道:“父皇,我了解这件事时,也想过导致的原因。

这应该是商人通过给国家大量交税,地位上升。

士人们感觉自己受到威胁,开始做出反击,针对为商人站台的官员。”

皇帝苏河看着儿子清澈又愚蠢的目光。

他如果壮年驾崩,苏蜀登上皇位,必然会被那些人精一样的文臣,玩弄在鼓掌之间。

这种情况在历史中不断上演,这才有主少国疑这个词的出现。

苏蜀必须要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并建立起完善的制度。

就像他一直设想的那样,后代无权,议会、内阁和大都督府能代行部分君权,但他们三方制衡。

幼主成年或是遇到中兴之主,皇帝又能从这三方手中,重新夺回君权。

皇帝苏河想要实现这种想法,真的非常困难,最大的困难就是不能让权臣出现,把所有权力都揽到自己身上。

哪怕是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他的子孙后代也能通过君主立宪的方式,成为一名虚君。

皇帝苏河耐心地教导道:“蜀儿,你的说法,那是只看到了表面现象。

表面上是士人与商人之争,事实上哪有那么简单。

士人不可能拧成一股绳,商人也不是铁板一块。

不要把一个复杂的势力,简单化、脸谱化。

这样你的对手将会十分庞大,自身就会气馁,一点都感觉不到胜算。

任何团体都是由共同的利益促成,他们内部也有着利益纠纷。

只是遇到外敌,短暂的团结起来。

看问题的本质就是盯着利益,哪一方可能获利,最终由哪一方获利。

它必定与这件事相关。

想要解决一个问题,必须要梳理这其中繁杂的利益。

士人与商人之争,看是两个群体的争端,维护自身的利益。

本质上可不是这个情况。

前朝九成的税,都是由底层农民缴纳。

朝廷上的诸公,谁又关心农民的利益。

这件事的本质,就是海外派与本土派之争。

叫得起劲的商人,都是掌握数十艘大海船,他们垄断着海外贸易。

那些士人背后也有商人,只不过是本土的工厂主。

这件事情爆发的原因,那就是本土的工厂主,生产了大量的工业品。

他们赚的钱,竟然没有那些出海的商人赚的多。

这些工厂主联合起来,通过自己一方的官员,鼓动朝廷对出口征收重税。

他们还要让朝廷,对部分商品进行管制。

例如青霉素、青蒿素、硝酸甘油、速效救心丸等药品。各种钢管、纺织机等器械。

这些都是出海的高利润商品,把这些禁掉,就能让出海的商人元气大伤。”

苏蜀听到父皇说完,他直接震惊的瞪大嘴巴。

“父皇,这怎么可能。

士人的背后应该是传统儒家,他们都是读书人,怎么可能是那些被煤灰熏黑的工厂主。”

皇帝苏河看到儿子苏蜀,都惊讶的站起身。

他哈哈哈一笑,苏蜀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现在才露出青少年的莽撞。

大皇子苏蜀立刻意识到他失态,给父皇鞠一个躬之后,默默站在一旁,聆听父皇的教诲。

皇帝苏河看到儿子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待他的教导。

他喜欢给儿子们传授经验,教导他们成才。

不只是大皇子苏蜀,二皇子苏雷他也经常教导。

皇帝苏河要吸取明朝的教训。

明朝两次皇帝断嗣,需要寻找藩王继位。

明朝除了嫡长子之外,藩王都是当猪养。

嘉靖还是一位合格的皇帝,他也是一位能折腾的皇帝。

崇祯就是手高眼低的微超大师,自诩为明君,却最能瞎折腾的皇帝,专门痛击己方队友。

皇帝苏河要不是遇到崇祯这个对手,他起势还需要多付出几年时光。

前首相王仲策就锐评过崇祯皇帝。

这个位置上,哪怕是放一只猪,什么事情都不折腾,大明也不会亡的那么快。

皇帝苏河只是略微愣神,他继续教导儿子。

“蜀儿,你这就是形成了思维定势。

必须要学会想办法打破思维定势,要不然就会陷入小圈子之中,不可自拔。

帝国经过土改之后,没有了大地主的存在。

全是小地主和自耕农,以这些人的实力,怎么能作为儒家的依靠,支撑儒家向前发展。

儒家原先的基本盘大地主不复存在之后。

他们必须要找到新的基本盘,传播他们的学说,儒家才能继续活下去。

要不然他们就向汉武帝之后的诸子百家。

道家融入宗教,墨家渐渐失传,纵横家不见踪迹。法家依附儒家苟活。

儒家也不是一成不变,他从古至今一直在发生变化。

汉武帝想要报匈奴之仇,儒家公羊派的大复仇理论蓬勃发展,号召百姓九世之仇犹可报也。

汉家天子为了维护统治,儒家也提出天人理论。

唐朝科举出现,儒家为了适应科举,从高门大户的学问,变成了贩夫走卒都能掌握的学问。

宋朝不喜天人感应,儒家就不再提这个理论。

宋神宗想要变法图强,自有王安石自成一派,为宋神宗提供变法的理论基础。

大明想要禁锢百姓的思想,让百姓安安稳稳为皇家服务。

这才选择八股取士,又从故纸堆中,翻出在大宋都不是显学的朱程理学。

但洪武时期的朱程理学与万历时期的朱程理学,绝对不是一个样子。

新朝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儒家也紧跟时代的发展,一直在改变自己。

他们现在已经与工厂主合流,成为帝国本土工商势力的代言人。

真正代表小地主和自耕农说话的是农家。

儒家根本看不上既没钱又不团结的自耕农。”

苏蜀听到父皇说完,他惊讶的说道:“原来儒家一直在变。”

皇帝苏河点头道:“确实如此,儒家一直在变。

儒家作为阐释社会变化的学问,他必须要随着社会变化,做出相应的变化。

这不以任何意志为转移,因为不这么做的人,全部被时代碾成渣渣。”

苏蜀听完父皇的讲述,他发现这个世界太复杂,他所看到的东西与真实的东西,差别实在是太大。

如果父皇没有点醒他,继续实施他提供的方法。

问题根本没解决,反倒是激化了矛盾。

他回想自己刚才的表现,看问题确实是太肤浅了。

这正是他欠缺的能力,如果能前往官场锻炼,一定能补强他的弱势。

苏蜀听完父皇的教导,他沉思片刻,这才说道:“父皇,儿臣了解到这种情况,顿时觉得刚刚的提议很是不妥。

海贸商人与帝国工厂主,那都是帝国不可或缺的组成。

没有海贸商人,帝国工厂大量的货物,只能囤积在仓库里。

只凭帝国内部的消化能力,根本无法处理这么多的工业品。

工厂主也不能处理的太过,他们生产大量产品,帝国才会变得富足,海贸商人也有充足的货物,前往异国他乡赚钱。

儿臣的建议,是让他们把斗争范围控制在一定区域。

不能让两派官员继续斗下去,搅乱官场的风气。

这两方本来就有利益冲突,最好让他们维持斗而不破的程度。

这样两方势力互相制衡,朝廷管理起来也轻松。”

皇帝苏河拍了拍大皇子苏蜀的肩膀,开心道:“蜀儿,你这次考虑的不错。

议会这个场所,就是给他们准备吵架的地方。

但现在还不行,必须让他们吵起来,互相揭对方的老底。

只有这样,父皇才能知道,哪个是帝国的忠臣,哪个似忠实奸。

反腐一直是很困难的事情,但只要两个势力的文官斗起来,这个才能看出来奸臣在哪里。”

苏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看到父皇心情不错,这才小声问道:“父皇,内阁前首相魏时鸣与内阁大臣**升,他们因何致仕。

我之前在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还自以为弄懂了。

但听完父皇的教导,又有些迷茫。

儒家既然发生变化,已经转而投靠工厂主,那魏时鸣与**升就是共同的伙伴,没有理由反目成仇。”

苏蜀问完这个问题,他看到父皇略微叹气的表情,知道自己又问出蠢问题了,硬着头皮求教道:“父皇,儿臣又说错了吗?”

皇帝苏河叹了口气,只能继续耐心教导。

他已经教导这些东西,也不能半途而废。

“蜀儿,你又陷入了思维定势,儒家一直在变化,他是从一个阶段慢慢迁移到另一个阶段。

而不是儒家今日代表着小地主的利益,明日立刻转变立场,代表工厂主的利益。

**升代表的传统儒家,一直维持着儒家走之前的道路。

但帝国小农经济已经崩溃,自耕农与小地主都在减少,很多人都移民海外行省或是藩属国。

他们这批人就是旧时代的产物,只能抱团取暖,没有新血加入。

儒家真正把立场转到工厂主这边,这正是从魏时鸣那里开始。

他最开始掺和工家和商家,这两个新出现的学派。

但他竞争不过钱明义等人,转身一变就成了儒家的代表人物。

儒家再从旧儒家向新儒家蜕变的这条路,充满了血雨腥风。

魏时鸣和**升同归于尽,双双丢了帝国要职,这才让儒家真正的转向成功。”

苏蜀只是听着父皇的教导,他就感觉自己不在这两年,帝国风起云涌,出现了很多影响深远的事情。

他没能作为旁观者,亲眼看到这些事情的发生,那真是遗憾。

皇帝苏河看到夜已深,他摆了摆手说道:“蜀儿,你舟车劳顿,现在就回宫休息。

明日上朝,向百官们介绍一下海外的情况,让他们开阔视野。”

苏蜀深深的鞠了一躬,拜别父皇。

他从乾清宫中走出去,握紧双拳兴奋不已。

今日父皇的教导,这让他收获良多。

他从来还没有想过,儒家一直在改变自己,力求适应社会的发展。

怪不得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喜欢把儒家作为统治百姓的工具。

世上再没有比这还称心如意的工具。

苏蜀观察父皇的表情,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取得父皇的认可。

从父皇明日让他上朝面见百官,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苏蜀知道自己是第一个上朝的皇子,这个意义非凡。

父皇向外传递的信号,也足以让许多大臣深思。

这些大臣一直上疏,让父皇立储以安民心。

明日自己上朝,一定会振奋这些大臣的心。

苏蜀作为接近成年的嫡长子,父皇在这个时候有立储的想法,那就是利好于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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