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厮磨的开始,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
许杭既是自愿留在段烨霖身边的,也是被迫留在段烨霖身边的。
十一岁那年,家破人亡,他从蜀城跋山涉水来到舅舅家,寄人篱下,过了整整七年。
金燕堂里,有一处很美的小园林,叫绮园。小时候许杭的娘就经常告诉他自己小时候在绮园里的故事,说得许杭总是浮想联翩,可是等他真正到了住进金燕堂,住进绮园之后,他才觉得美则美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越美越肮脏。
遇见段烨霖就是在绮园里,他是金洪昌请来的贵客。每次家里来贵客的时候,金洪昌都会让许杭出来见一见的。
那一日睡迷了,差点误了时间,他衣裳都没系好,脚下慌慌张张,只怕被鹅卵石滑了便低头小跑,踩碎了一地的芍药花瓣,染了一身袭人的味道,就这样撞在段烨霖的怀里。
「好香…」
段烨霖说的其实是芍药。
可刚满十八的许杭最厌恶旁人用这样形容女人的话来编排他,于是恶狠狠地踩了段烨霖的脚,推开他,极其嫌恶地啐了一口。
从来没受过这等‘款待’的段烨霖怔愣一下想摁住要跑的许杭,可只轻轻掠过飘起来的衣袂,那人就像鱼一样滑走了。
绮园芍药,果真是又浓烈又呛人。
到了前厅酒宴的时候,隔着两桌的人,许杭都能感受到段烨霖投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的眼神,赤裸、简单、充满占有,好像他从头到脚都是光的。
他感受到了,自然舅舅也感受到了。
第二天,金洪昌就用一种好像上天垂怜甚至大喜临头的语气对许杭说:「我白养你这么久,这是你最大的用处了!」
当被塞进车里送到小铜关的时候,一路上许杭无数次想过跳车逃走,可是他知道,跳下车也出不了这条路,出了这条路也逃不出这座城。
小铜关,铜雀台,铜雀春深锁二乔。
段烨霖见到许杭进来的时候,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吧。」
许杭慢慢走过去,他垂着头,脸上阴阴的。
然后在靠近段烨霖身边的时候,骤然抬头,精光一现,一把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往他喉咙上划!
稚嫩的杀意,稚嫩到让人为他喟叹。
段烨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眼眸一抬,单手就把人的虎口给捏住,一折,刀片掉下来,然后掐着人的手臂一拧,就往沙发上压。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乖顺的。不这样折腾一下,你不会死心的。」
十八岁的许杭斗不过三十一岁的段烨霖,从身份地位到气力,一概不如。
段烨霖捏着许杭的下巴,看到他眼神里从淡漠中皲裂了一点愤怒出来,这让段烨霖莫名觉得有趣:「我只用了一句话,你舅舅便立刻把你送过来,手上这么虚,被下药了吧?」
许杭的手微微在发抖,他平躺着仰视段烨霖,心里是已经将他划成千万个血道子了。
「你信命吗?」段烨霖慢慢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从外套到衬衣,「那天有三个宴会,我偏偏去了金家;那么多的园子,我偏偏进了绮园;一路上那么多的人,偏偏又是你撞在我怀里。许杭,你再不甘心,也得认了。」
「别把你逞色欲的下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这是许杭终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段烨霖轻轻拍拍他的脸,用拇指摸他的下唇:「你应该庆幸,遇到的是我。」
「你?你和那些满脑肥肠的人一样恶心。」
「那也没办法…」段烨霖盯着他的唇齿与里头微现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已经在消磨理智了,「现在,我只想拿一把锁,把你锁在小铜关。」
许杭一张口就咬住段烨霖的拇指,狠狠用力,一下子就见血了!血流出来,流到许杭的嘴里,咸味呛人,又从他嘴角滑下去,段烨霖吃痛把手抽回,他就偏过头呸了一下把血吐出来,恶狠狠盯着段烨霖。
在衣服上略擦了擦,段烨霖扯过许杭的衣襟,似笑非笑:「一会儿你要是还能有这力气咬我,我就任你杀个够。」
下一刻,许杭就被横抱起来,放倒在休息室的床上。
那一天许杭自然是毕生难忘,他难得会失声尖叫,但只要他张嘴,就会掉进段烨霖的疯狂求索。
他很可怕的接近和占有,像是一场台风,要把许杭从前的一切都打乱,磨平。越是觉得许杭接受不了的,他做得越起劲。
许杭一面抵抗着段烨霖的闯入,一面却又深深为自己的无力而叹息。段烨霖,将他的热情扎根在许杭这块冰封的土地下,竟然生生裂开了,拒绝生机的土地被迫柔软起来。
碰撞的声音是一种对耳朵的折磨,也是对心灵的璀璨。最后一场春雨落在土地上,荒废太久的地方,忍不住凄惨地战栗起来。
就像段烨霖说的一样,许杭从颓然晕过去,直到幽幽醒过来,都没有力气再咬他一下。
可是让段烨霖惊讶的是,从头至尾,哪怕把舌头都咬破了,许杭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不仅如此,在此后的四年里,段烨霖再怎么疯狂而霸道,甚至是气头上的欢爱,许杭有求饶过,有示弱过,有放弃过,就是唯独没有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