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井凑上去:「少爷,这是什么?」
「戏袍,唱《锁麟囊》薛湘灵一角儿的行头,那个凶手扮作戏子,混在戏班子里头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和我打了个照面,他在人群之中,我没细看他!」袁野捏紧了那个细碎的布料,言语都是悔意。
「你怎么知道就是他呀?戏班子人可多了去了!」
袁野的眉头锁死:「今儿请了三个戏班,派系不同,点的都是各派最当门的戏……三个戏班子,是在不同的时辰送出去的,可是唱薛湘灵的那个人,是程派的戏子,竟混在梅派的班子里出去。也是我当时没多想,才让他逃了出去!」
小井被袁野的细心吓了一跳:「那,那许是他误了时辰,才跟别的戏班子出去呢?」
「能唱薛湘灵的一定得是头角儿,哪家戏班子丢了头角儿还能不声不响地走?必定是因为他不是班子里的人!更何况,这火烧过的戏袍便是凶手毁灭证据的迹象!」
袁野目光如炬,盯着巷子往前头的路。小井拍了下大腿,忙道:「啊呀,这衣服都没烧完,肯定没跑远,咱们快追!」
他刚准备跑,就被袁野拉扯住了:「你别忙,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做。现在你开车,马上到鹤鸣药堂去,若是许大夫不在药堂里,那他多半就是凶手。」
「少爷这是怀疑他?」
「即便我没有证据,可我仍要在他那儿求个安心。」
小井想了想:「可要真是他,他也醒觉过来,驱了车回去,怕是会比我早到。」
袁野摆摆手:「贺州城里有车的没几家人,任是谁要偷偷杀人,都不会用上车这么明目张胆的玩意儿逃走。」
「我明白了,」小井往巷子外跑,跑了几步又停下,关切地说道,「少爷,那你快去医院吧,这事儿交给我便是了!」
袁野略点了点头,可却没有移动分毫。
等巷子里只剩下他一人时,他甫一转身,就听得巷子深处拐角有点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陡然激灵起来,快步往前跑。而那声源之处,竟也响起了脚步声!
是凶手?!
正如偷吃的老鼠被猫儿发现,一场你追我赶之战开始上演。
越往前跑,袁野越觉得有些欣喜,因为他知道前头若是再拐了弯,就是个死胡同,若真是凶手,必定插翅难飞。
究竟是为的什么,要杀他父亲?
怀着疑问与愤怒,袁野闷头往前跑,眼看再拐个弯就能看到人影了,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几个人,摁在了原地。
「站住!不许动!谁让你跑的?」
他被拦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摔在地上,几个士兵模样的人把他双手反剪到后头,其中一人站在他前头,抓住他的头发。
「妈的,竟敢畏罪潜逃?害得老子被都督责骂!带回去!」
袁野知挣扎无用,便梗着脖子大喊:「我没有要逃,我看到凶手了,你们快随我去抓他!」
士兵左右看了看:「你小子打量着蒙我呢,哪儿来的人?」
「我没有骗你!就在前头巷子里,那是个死胡同,他跑不了的!」
袁野说得满脸通红,言之凿凿的模样,令士兵也忍不住多信几分。
「成吧,我去看一眼,要是耍我,你可兜着点!」
士兵端着枪,上了保险,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里探,拐进了巷子里。
袁野看不见他的身影,只能盯着拐角出口,等着他查看的结果。可是良久过去,巷子里既没有打斗的声音,也没有开枪的声音,甚至连说话声也没有这个。
过了会儿,士兵走出来,枪也不是端在手上,而是扛在肩上,一出来就用枪把子捶了袁野的小腹一下:「就知道你小子是瞎说的!哪里有人?老子连垃圾堆都翻了一下,鬼都没有半只!」
袁野疼得弯下腰,却被士兵硬架起来,他着实不敢置信:「没有人?不可能……我分明听见脚步声了……」
凭空消失?难道真是妖邪作祟?
「当我瞎么?行了,有什么话,你留着回去同司令说吧!」士兵不想同他多言,赶着回去复命要紧,手一挥,几个人架着不甘不愿的袁野就往回赶。
军靴踩过巷子里打翻的烟灰,扬起许多灰尘。
————
他们这么一路押解袁野直奔段烨霖此时在的医院,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手术室之外。
袁夫人还是哭哭啼啼,袁老太太只虔诚念经,段烨霖靠着墙仔细思索。袁野到的时候,手术刚结束。
医生从里头走出来就被围住了,袁夫人抓着他的衣袖:「怎么样?还好么?我家老爷没事呢?」
医生抽回自己的衣服,一张脸没有表情,只是对着段烨霖汇报:「司令,命是保住了,可是他四肢都被废了,舌头也被人割了,往后也说不了话了。他如今失血过多加上兢惧,所以要在医院养很久。」
「这…这是要我的命啊!」袁夫人嗓子尖锐又音高,听得在场之人耳朵折磨。
段烨霖看了看一旁脸色惨白的袁野,便说:「那就先好好养着。」
这凶手头一次留下活口,却也留得真是绝,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便是大大方方站在袁森面前,他也不能指证。
而袁森……活得如废人,家产也怕是没了,这滋味只能憋在心里慢慢品味。
思及此处,段烨霖拍了拍袁野的肩膀:「在上头的决定出来前,我不关你们进牢,你们就在这医院里待着,有什么缺的,告诉乔松,他会尽量替你准备,不要再乱跑让我为难。」
纵然袁野不说话,段烨霖只当他是听进去了。
「还有一事……」段烨霖的手收紧了一些,渐渐用力,「你有一个真心待你的好女人,所以不要做傻事让她担心你。」
袁野的脸终于有了点变化,眼神也闪了闪,抿了抿嘴,微微点了下头。
查封了袁家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段烨霖想先回小铜关,他刚转身,就被袁野叫住了。
「段司令,你是真的不知道凶手是谁吗?」
袁野的眼睛,像审讯室的灯,虽然昏暗,却急迫想要驱除黑暗。
段烨霖一头雾水。
袁野知道他是那种不屑于撒谎的性子,这种表情,不是装出来的,便定定看他,一字一句道:「我越来越觉得,那把金钗,离我们很近。或者…离司令你要近得多,只是司令看不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