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不是推开。
是拉开的。
霍景城动作太快，以致于霍母和钟雯没准备，踉踉跄跄地从门外栽进来。
他后撤一步，顺势从门后拉出程燃，挑眉瞧向钟雯：“我在帮阿燃测量床垫的大小，你们着什么急？”
钟雯被他训得脸色难看，勉强挤出丝笑：“我问你话，你没答我。我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说着，她看向程燃，目光瞬时沉了下去。
程燃顺着钟雯的视线看过去，倒吸一口凉气，慌得立即捂住脖子，忙乱地整理衣服
她刚才和霍景城对质时，衬衫向下挪了一截，恰好露出脖子上的草莓印，她却丝毫没发觉。
好容易盖住草莓印，程燃紧张得不敢抬头，低声应付：“大哥刚才在帮我量床垫，不……不方便开门。”
真是越解释越乱。
程燃都想不明白，量床垫有什么好不方便开门的。
好在钟雯没说什么。
她浅笑，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挤开程燃，挽起霍景城的胳膊：“尺寸量好了吗？不如下午你陪我和伯母一起去逛街，刚好给程小姐添置新床垫。”
她一边说话，一边自然地引着霍景城和霍母往外走，只把程燃一个人丢在房里。
程燃倒是巴不得钟雯把霍景城带走。
她现在看见霍景城就头疼。
偏，天不随人愿。
霍景城走出没几步就停下，回头对程燃招手：“愣着干什么？过来。”
程燃硬着头皮上前。
还好当着钟雯和霍母的面，霍景城没再说什么，四人一起回到餐厅。
钟正一个人坐在餐厅，他倒是神色淡然，半分也看不出被丢下的局促。
见程燃回来，钟正主动上前：“阿燃，你的床垫要是睡得不舒服，不如我陪你去买床新的吧？”
程燃有些尴尬，摇摇头，想拒绝。
钟雯帮着钟正劝说：“那也好，程小姐放心，我们阿正眼光好得很，不会让程小姐失望的。”
这下，程燃拒绝的话倒是不好意思说了，只能对钟正道谢：“那就麻烦钟少爷了。”
一记冰冷的眼刀从她头顶落下。
程燃没抬头也知道，一定是霍景城正在看她。
她心里慌得很，生怕被其他人看出两人之间的异样，索性跟着钟正一同在餐桌右边落座。
刚坐下，钟正便将一块已经切好的牛排推到程燃面前，笑道：“刚才看你大哥帮你切牛排，想着你大概是习惯吃切好的。我切得不太好，别嫌弃。”
钟雯主动接过话头：“阿城，你瞧，我弟弟一见到程小姐心就被勾走了。以后有阿正照顾程小姐，你也可以安心了。”
霍景城一点也不给钟雯面子，嗤笑道：“只是切块牛排，证明不了什么。”
餐厅瞬间冷场。
程燃尴尬得都快抠出一套三室一厅，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稍微说错一句又会惹霍景城不高兴，弄得局面更加修罗场。
她只希望这场饭局快点结束，让她少受点折磨。
可是，霍景城显然不这么想。
他瞥向程燃，突然问：“刚才医院为什么让你续交医药费？”
啪嗒——
程燃还没开口，钟雯手里的叉子先掉了。
霍景城睨了钟雯一眼，眼神里是掌控一切的淡漠。
他不紧不慢，瞧向霍母：“妈，怎么回事？”
霍母也怔了一瞬，本能看向程燃，话却是对霍景城说得：“前段时间，不是你发邮件说阿燃已经长大了，她母亲的医药费也该让她自己学着承担？”
霍母握着程燃的手轻拍：“阿燃，我前几天问你，你不是说钱还够，怎么会被医院催缴医药费呢？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程燃连忙摇头：“霍阿姨，我没事。就是前几天太忙忘记了。”
霍母眉心微紧，疑惑地盯着程燃：“真得没事？阿燃，你十六岁就来霍家了，在霍阿姨心里你和亲生女儿没什么区别。”
“如果真遇到难事可一定要告诉我，别自己憋着。”
程燃鼻尖一酸，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这些年，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霍母却是真心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衣食住行从没亏待过她。
可她呢？
竟然对霍母最看重的儿子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甚至还和霍景城……
程燃快要被愧疚感淹没，忙垂首躲开霍母的视线，一边点头，一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强控着没落泪。
霍景城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再继续追问，沉声道：“妈，一会儿我把程伯母的医药费转给你，你帮她交了吧。”
程燃咻然抬眼，诧异地看向霍景城：“大哥，这些年的医药费是你付的？”
霍母不着痕迹地接过话头：“原本该是我们霍家出这笔钱，可当初你父亲跳楼时风言风语不少。”
“如果以后再被人发觉你母亲的医药费是霍家才出，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所以这些年，都是你都大哥在支付医药费。如果以后有什么流言蜚语，也只是你们兄妹感情深，他这个做大哥的帮帮你罢了。好解释些。”
十一年了。
自从母亲精神失常住进医院，到现在为止，已经十一年了。
这十一年来，所有的医药费竟然都是霍景城出的？
而她，却一点也不知道。
虽然霍母给出的解释合情合理，可程燃却无法控制内心汹涌而来的情绪。
身子不受控地发颤。
程燃动了动嘴，刚要说话，钟雯冷声开口：“阿城，这怕是不妥吧。”
她脸上还挂着和之前一样的笑，可眼里却没了笑意，冷冰冰地扫了眼程燃。
“程小姐虽然养在霍家，可毕竟姓程。”
“以前她年纪还小，没法养家，你帮衬她，这没问题。”
“可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你要是继续这么帮她，外面可少不了说三道四。”
说罢，钟雯身子往前探出些，一本正经地询问程燃的意见：“程小姐，你说呢？”
她虽没把话说透，可意思却清楚得很。
她这是希望程燃和霍景城保持距离，别越界。
“我……”
“钟雯。”霍景城冷声打断程燃的话，锐利的眼刀落在钟雯身上，“这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