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诗意与罪
一尊武神法相,一支忠魂阴兵,在炎黄的地界上对西洋邪神恶灵摧枯拉朽,好像并没有违和感,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好不容易被召唤出来‘透透气’的瓦拉克,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
有关西方邪神恶魔数量不少,算上民间法教的更是多如牛毛,有点类似于炎黄**祠**寺祭拜的野神。
所罗门七十二柱算是比较有知名度的一类,只不过除了前十名以外,其余的也就那么回事。
根据中世纪恶魔学家约翰.威尔的记载,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想要被召唤到世间,过程就跟方程式一样,必须绝对的严谨,任何一个步骤的差错都会带来不同的结果。
神奇的是,这帮邪神恶魔被召唤后,理论上实力可以持续提升,前提是需要活人血祭,血祭的越多,力量就越强。
之前甘愿当做养料**的十名传教士便是最好的例子,再加上白衣传教士祭出的那颗诡异黑宝石,让瓦拉克的实力增长数倍还多。
可越是如此,就越显得赵三元现在有多横!
言出必行,一对一单打立棍!
武神法相挑起瓦拉克虚影,长枪再将其重重轰下,双头龙剧烈挣扎,只不过跟刚才相比,现在更趋近哀嚎。
地面外围的法阵纹路再也不堪重负,逐渐崩碎,黑色火焰近乎消失,翻滚的黑色流沙开始反噬。
赵三元连续猛踩一颗龙头,武神法相也放弃使用神枪,仿佛对这狗东西不屑再用兵刃,磨盘大的战靴跺在双头龙身上,踩屎感回馈良好。
轰——轰——轰——
秉承着力大砖飞的宗旨,有多狠就揍多狠,老子都特么开大了还用得着扭扭捏捏?
悲催的瓦拉克虚影越来越淡,整个躯体被硬生生踩进黑色流沙中,仿佛要吞噬着一切。
殊不知这场面让老瓦同志和白衣传教士有多骇然。
即便不属于同个教派,几百年来你说我异教我说你异端,你说伱是天主第一,我说我是东方正宗,但不管怎么互喷,基督三大教派殊途同归的性质不会改变,所以他们都清楚该怎么对付邪神恶魔。
想要战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喝令邪神的名号将其送回原来的地方,说白了就是一边打一边喷的双重打击。
而赵三元用最朴素的方式,硬生生把瓦拉克虚影给按了回去,嘴里是单纯的骂骂咧咧,完全没有喝令西方咒文,况且他也不会。
如果不是知道那瓦拉克虚影得到了血祭之力,两人还以为是个随处可见的小卡拉。
太特么横了!
除了做困兽之斗的瓦拉克外,它召唤出的恶灵也被忠魂阴兵一个个无情绞杀,场面不说是旗鼓相当吧,至少也是一边倒的碾压局。
转折,是小栓子的唱词,严格来说是最纯粹最清澈的虔诚之力,天崩地陷也无法动摇。
狂风飞沙,呜嚎遍野。
所有还没**掉的恶灵全部被扔进黑色流沙中,任凭它们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瓦拉克虚影更是油尽灯枯,无力的想去咬住武神法相的脚踝,奈何龙头被一拳彻底砸碎。
教堂顶端那象征邪恶的倒十字架轰然倒塌。
拨云见月,星空璀璨。
忠魂阴兵们对天张开怀抱,渐渐化为虚无。
最终尘埃落地后,这片草坪还是那般郁郁葱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在泥土下层,残留着法阵燃烧过的焦痕。
赵三元缓缓转头,武神法相紧随其后。
噗通——
哪怕是被看了一眼,孔霞瞬间无力瘫倒,当场失禁。
真正面对绝不可战胜的对手时,人的精神会非常脆弱,还不算上那尊武神法相,孔霞总觉得那不是简简单单的幻影,而是真真正正的武神下凡。
多年来的阅历让她大脑中很快锁定了四个大字。
劾召万神!
只有劾召万神才能解释这一切!
这小子竟是三皇派传人!
如此一来,那出现在石门分坛的瞎眼老头岂不是传说中的剑绝莫闻山?
到了眼下的份上,再推理不出来那真是个智障了。
因过于惊骇恐惧,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原来看好的新人弟子,来头竟大的离谱,可笑自己还叭叭给人画大饼,早知如此这石门分坛主不要也罢,很显然这帮人是提前得到了石门密会情报,转成过来砸场子的。
但木已成舟,破镜难圆,现在说啥都晚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手里还有最后底牌。
那小子明显是来救这孩童的,只要继续扣为人质,就有机会逃出生天。
“别!别过来!否则——”
话音未落,孔霞的脑袋突然向后仰倒,面门爆出大片血花!
赵三元松开剑指,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借着劾召万神的状态硬打出第三发三皇剑,极限中的极限。
敌人被灭,危机解除,按理说该第一时间解除劾召万神的状态才对。
没有。
赵三元没有散法。
他拖着伤腿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武神法相形影不离,步伐坚定。
在十几步开外,小栓子呆呆望着这一切,稚嫩又坚韧的心灵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前,三叔的身体与那威武雄浑的武神一样伟岸高大。
“一口吐沫一个钉,我说赵子龙是我兄弟,怎么样?带他来见你了吧?”
赵三元用破烂衣袖擦着小栓子脸上泪痕,又将系在背后的‘白色披风’系在他身上。
“.要是没啥事我就先让人家走了,他天上还一堆事儿呢?”
哪怕是头晕眼花疲累不堪,赵三元的嘴还是那么硬,闭口不谈是他的身体承不住。
没等小栓子回答,赵三元掐诀散法,武魂法相由下至上如烟般消散。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眼花,在武神法相即将彻底消失之前,看到他英武面庞上竟露出了几分笑意,学着赵三元的动作对小栓子眨了眨眼。
“三、三叔!赵子龙好像对我笑了!”
“笑不笑的等会再说.你先帮三叔把地上的烙饼捡起来我要饿死了.”
一**坐在地上,赵三元好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似的,汗如雨下,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说是饿,其实他现在根本感受不到饥饿感,想吃饼是为了保持清醒,周围没有师父没有兄弟,万一昏了过去,真要在最后出现什么意外就惨了。
理智上没毛病,而情理上多多少少有点太过谨慎。
老瓦同志不单单给予东方朋友最大的尊重,对赵三元的实力和性情钦佩之至。
虽然不了解召唤那尊武神法相的代价是什么,可看赵三元此刻的状态就知道绝对不好受,然而他选择多撑了几十秒,让那个孩子近距离瞻仰法相神威。
这种诗意情怀,怎不让人热血沸腾?
用瓦尔特的话来说,你小子真勾八浪漫!
放在欧陆大地上,绝对会让那些幻想骑士簇拥的大姑娘小媳妇陷入疯狂。
“老瓦,你把那瘪犊子给我拎过来,刚才不是逼逼日不落么?好大侄儿你给我找根木棍子去,最好带刺儿的那种。”
被小赵同学盯上的人,好像除了祁四海那个老登以外,全都没落得好下场,显然白衣传教士也不会例外。
“@#¥!&%*!!!”
白衣传教士鬼哭狼嚎,叽里呱啦一大通,吓得大鼻涕泡都喷了出来。
不同的文字和语言是阻碍人类共同进步的原因之一,可这节骨眼下,白衣传教士哪能不知道自己要坏?尤其是看到赵三元的狞笑和小栓子捡来的倒刺木棍后,立马吓得魂飞魄散,跪着抱住瓦尔特的双腿一顿叭叭。
“赵先生,我明白你的态度,更明白你的立场,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此人背叛信仰自甘堕落,应由我把他押到租界口岸再移交给新教教会进行审判,相信我,他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绝不姑息。”
瓦尔特客气的语气中是不卑不亢的态度,而且他将赵三元视为朋友,并不愿意看到他亲手杀死白衣传教士,一旦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炎黄小伙杀了洋大人,还是大英帝国的洋大人,还是个拥有治外法权的传教士头子,闹大了谁都保不住他,炎黄方面为了息事宁人啥事都做得出来。
好比说张大帅,他现在是亲东洋疏西洋,多少欧美势力想给张大帅上眼药,奈何小东洋在那戳着,没谁敢明抢,可杀西洋传教士这么大的把柄在手,岂不是天赐良机?
即便是张大帅的亲爹,他都会亲手把脑袋砍下来平怒,在洋人发难前将损失降到最低。
而换做瓦尔特就不一样了,也是个洋大人,背靠的国家虽比不上大英牛逼,但人家成分高啊,首先出身魏玛共和国也就是德意志的贵族,甭管是不是落魄了,反正底蕴还在,又加入了以罗马正统传承为立国之本的罗马尼亚,号称东欧小列强,更何况东正教修道高阶祭祀的身份。
他干掉白衣传教士,炎黄方面顶多是吃瓜看戏,啥锅都不用背。
赵三元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疑惑道:“记得你跟我说过西方教派的大概情况,大面上讲你是东正他是新教,完全是分属两个部门,就算你路见不平或是怎么怎么样,新教的教徒堕落也轮不到你来办吧?”
瓦尔特看向身底下连哭带嚎的白衣传教士,随即深深叹了口气。
“没错,真犯了教条也是他们内部处理,但赵先生,并不是只有这座小小教堂内侍奉恶魔,这里只是表面的触角,由这里开始的腐化堕落到底有多触目惊心,他们早已算不得新教教徒,圣召命我来驱散黑暗就是最好的证明。”
前半段还算能听懂,可说到后面又开始神棍起来。
圣召?
我哪知道啥是圣召啊?
赵三元绞尽脑汁也只能理解成类似托梦。
仅仅是这个理由,改变不了赵三元的决心,不过怎么着也得给老瓦个面子。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所说的罪恶到底是啥东西?”
瓦尔特拎起白衣传教士对着他说了什么,后者哪敢不从,赶忙在前带路向教堂后方走去。
小栓子搀扶着他三叔慢慢跟在后边。
有三叔在,在哪都不害怕。
走了大约五分钟,来到一片被铁栅栏围着的空地上,看面积应该有半亩地左右。
白衣传教士停住脚步,指了指地面,然后缩着脖子尽可能离赵三元远一点,现在瓦尔特就是他最后的保命符。
“啥意思?”赵三元云里雾里,望着大平地不明所以,地面上开了许多鲜艳的花朵,并没有任何异样。
瓦尔特在身前画着十字架作礼,用极其沉重的声音回答:“这下面,埋着尸体。”
“谁的尸体?”
“可怜的炎黄孩子。”
赵三元紧皱眉头,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心中忽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话,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但他根本不愿相信。
急步上前拽住瓦尔特的衣领沉声问道:“炎黄的孩子?谁家的孩子?有多少?”
“这里不止用于传教,还创办了育婴堂,从完工那天至今有两年死亡率奇高.这个**徒也不清楚具体数字,能确定的是,你身前这片土地下至少埋了四百个孩子的尸体”
没等瓦尔特说完,赵三元疯了似的往前冲,用手去挖泥土。
曾几何时,他也是个孤儿,如果没有师父的养育授业之恩早就死了,虽然那个时候太小不记事,但无父无母的孤独悲凉感体会过太多太多次。
所以对同样出身可怜的孤儿,赵三元有着本能的共情。
现在一听下边埋葬着四百多个孤儿尸体,简直如晴天霹雳一般。
四百多!
平均不到两天就死一个!
他不相信!
残酷远远比想象当中来的更快,都没用赵三元深挖多少,他突然浑身剧颤。
还算湿润的泥土中,露出一块惨白色的东西。
骸骨!
埋的这么浅,根本算不上是葬,顶多是草草掩埋!
赵三元越挖越无力,向来流血不流泪的他,泪水早已浸湿了泥土,因为无情现世昭示着瓦尔特并没有夸大其词,这里就是埋骨地,有些尸骨还没有彻底腐烂,能清晰看到稚嫩的面容五官。
“老瓦”
身后的瓦尔特明白赵三元想问什么,到了这个份上,没必要再隐瞒。
事实并不复杂,就像莫闻山曾经在粥场外说的那样,很多所谓慈善,都是披着光鲜外表的血肉利益,难以想象被送来的孤儿经受过怎样的摧残折磨,这还是埋在这的,年龄稍大的早就倒了不止多少遍手,是生是死天知道。
赵三元紧咬牙关,竭尽所能压制着怒火,他反身掐住白衣传教士的脖子,老瓦根本拦不住。
“说!还有没有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