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贝里公爵夫人确实藏身于那座古堡当中时,艾格隆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倒不是说他怕了这个女人,而是以帝国现在的实际情况,他远离首都和**中心越久,形势就会越发变得难以控制,所以他不能把时间白白浪费在西部的穷乡僻壤当中。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这位夫人到底是死是活并不重要,只要让她不能再“为非作歹”那就行了。
为了搞清楚情况,他特意召见了刚才派去古堡当中劝降的军使。
担任军使的,正是普瓦图将军的副官,当时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他当然也吓了一跳,只是军令难违,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命令。
好在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他终于全身而退,此刻当然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当被带到艾格隆的面前时,他立刻向艾格隆敬礼致敬。
艾格隆没有心情浪费时间,于是单刀直入地问了他。
“贝里公爵夫人真的在里面吗?你确定吗?”
“是的,我确定,陛下。”副官立刻回答,“我之前一直在巴黎任职,见过这位夫人。虽然没有近距离地接触过,但是当她露面之后,我立刻认出来了。”
“她主动现身了?”艾格隆立刻就来了兴致,“那么,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目前所发生的一切不幸事件,都是来自于两个家族的纷争。而这种纷争,不应该殃及无辜,所以她希望您能够允许现在躲在城堡内的妇孺疏散出来。”
“有意思,引起这一切的人是她,结果现在倒是装起好人了?那些无辜的妇孺,难道是我逼着他们陷入如此境地的吗?如果不是因为她无谋的叛乱,这些人有哪一个会被我迫害?呵……她无非是想要在乡民面前摆出一副爱民的样子,来挽回自己最后一点颜面而已……”艾格隆立刻冷笑了起来,点破了那位夫人的小心思。
在嘲讽一句之后,他马上又改换了口吻。
“当然,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可以答应。”艾格隆立刻回答,“不过,按照这个意思,她并不打算投降了?”
“她……她说还需要再给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副官回答。
“再给一点时间?凭什么?难道她以为自己还在杜伊勒里宫,可以随心所欲吗?”艾格隆立刻就冷笑了起来,“我之前说过只给两个小时,这一点绝对不会更改!”
艾格隆又看了看怀表,“现在她只有一个半小时了,只要她不投降,那么一个半小时之后,大炮就会猛轰!到时候发生的任何灾难,责任都在她的身上。而如果她投降,我可以用名誉担保她会受到应有的对待。”
说完之后,他又向副官挥了挥手。
副官顿时又露出了一丝苦相。
因为,这很明显,又要“劳烦”他充当军使,再去传一次话了。
不过,命令在身,他也没办法,只好又带着人打着白旗,和刚才一样接近了城堡。
很快,他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去,把艾格隆的话,原封不动地传递给了古堡内的人们。
大门很快又被重新打开,接着,一群妇孺从里面走了出来,从打扮上来看,他们应该都是附近的村民,因为猝不及防的战争而被迫躲了进来,而现在因为家园被摧残成一片废墟,他们都哭哭啼啼的。
这哭声让久经沙场的老兵都会有些不忍,所以城堡外近卫军的阵线很快就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路,让这些妇孺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们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几个在巴黎呆过、认识公爵夫人的军官仔细分辨着每一个妇女,以严防那位夫人混在这些妇孺里面趁机逃脱。
疏散妇孺的工作做得很快,没过多久,城堡和外方的阵线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这时候,离艾格隆指定的最后截止时间已经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
艾格隆站在高处,观察着对面的一举一动,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个人都在等着最后的时刻,气氛静谧当中又透着一丝焦躁不安。
有些人,因为心里暗中同情已经丢掉了王位的正统王室,所以希望夫人还是干脆投降算了,免得玉石俱焚;而有些人,则希望他们能够死硬地顽抗到底,这样也让自己可以在最后的时刻在陛下面前表现一下。
各怀心思的人们,渐渐地等到了最后的时刻。
艾格隆看了看怀表,确定时间已经到了,而这时候城堡内好像还是没有回应。
他当然不会惯着别人,所以他立刻就对旁边的普瓦图将军吩咐,“时间到了,让炮兵准备炮击。”
将军无奈眺望了远处的古堡一眼,但还是重重点了点头,“是!陛下!”
正当此时,在远处的前沿阵线,却传来了一阵欢呼声,艾格隆循声抬头眺望,发现在城堡的顶端,居然飘扬了一片巨大的白色床单。
他们最终还是选择绝望投降了?
艾格隆心中一喜,于是向将军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暂缓炮击。
而将军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接着,在两个人的注视之下,城堡的大门又被打开了,而这一次,门口出现了一大群拿着武器的成年人,而在这群人簇拥之下,好像有一个妇人站在中间。
“放下武器!排成队列慢慢走过来!”最前沿的军官们立刻向他们喊话。
而他们果然也照办了,一群人放下了手中的枪,然后排成队列,缓缓地向着近卫军的阵线走了过来。
“帝国万岁!”看到一切似乎尘埃落定,近卫军的士兵们发出了一声欢呼。
“以这种方式收场,倒也不错。”艾格隆笑着看向旁边的将军。
“陛下,恭喜您。”将军趁机对着艾格隆大拍马屁,“也只有在您的沉着应对之下,我们才能够以如此轻松的方式平定这场叛乱……现在谁也不会怀疑法兰西人民是否站在您一边了。”
被将军如此吹捧,艾格隆心里自然有些飘飘然,不过此刻的他,内心里却还有一丝清醒的理智。
就算已经陷入到了绝境,但她真的会如此轻易地投降吗?
艾格隆从没有见过这位贝里公爵夫人,所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从她居然敢于自己“单干”,在形势不妙的情况跑回来煽动叛乱,那么她至少绝对是一个勇敢而且坚强的人。
这样的人,会真的向自己屈膝投降吗?
以己度人的话,艾格隆绝对不会这么轻易认输。
“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他的话还没有落音,普瓦图将军瞬间变了脸色。
因为他分明看到,古堡的后门突然打开了,接着,一群骑着**人鱼贯而出,沿着堤道向外面窜了出去。
此时的近卫军官兵们,还在欢呼着敌人在正门的投降,而这势必会让他们原本紧绷的精神松懈了一些。
就在顷刻之间,这一群骑着**人迅速地冲到了堤道中央。
而这时候,守在后门的军官们终于反应过来了。
“瞄准!瞄准!”他们大声命令自己的士兵们。
士兵们纷纷举枪,而这时候,自然谈不上什么阵型队列了。
“开火!”当确定黑影已经足够近了之后,顾不得估算准确距离了,带着紧张不安的心情,军官们大声下令。
“砰!”
随着军官们的命令,子弹伴随着大量的烟雾从枪管当中冒出,然后组成了弹幕飞速向袭来的黑影们冲了过去。
而这时候这些骑着**人们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阵型之前。
早有所备的骑手们都是弓着腰贴着马背猛冲的,不过即使如此,呼啸的弹丸带着急速的动能,仍旧穿破了一些冲在前排的人和马,在他们身上打出了血沫,甚至有马在悲鸣当中直接跪在了地上,把马背上的人摔了出去。
但是,这并没有阻挡住这些人的脚步,他们显然知道知道再拖下去末日就必定来临,而且已经毫无退路,因而他们似乎也迸发出了困兽的凶悍,没有人顾忌倒下的同伴,甚至连自己的伤口也没有在意,而是一路向前冲刺。
如此悍不畏死的精神,甚至让敌人都会产生些许的敬意。
原本近卫军军队的官兵们,本来人数就不多,同时因为打扫战场和包围古堡的缘故,分散部署的士兵并不密集,他们组成的包围圈自然也不可能有多么严密。
于是在不绝于耳的枪声当中,这几十骑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仍有接近一半人冲过了封锁线。
此刻的艾格隆也终于回过神来了,刚才城堡内的人把他们所有的马都集中在了一起交给这些人,其他的人则佯装投降来吸引己方的注意力,给他们创造逃跑的机会。
不用说,贝里公爵夫人此时肯定混在这些逃跑的人里面了。
果然如自己所想,哪怕是面临着绝境,她也不会轻易选择投降的。
“哼,可是这种困兽之斗,又有什么意义呢?”艾格隆又冷笑了起来。
确实没有用。
因为,除了步兵之外,围在古堡外的还有骑兵。
这时候,近卫军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早已经部署在周边的近卫骠骑兵们开始出动,追击着这支试图逃离的马队。
而身为骑兵上尉的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作为小队的指挥官,也冲在了这一支行列当中。
这些轻骑兵们早已经养精蓄锐了许久,而他们的战马显然要比要比这些人的马要好得多,因此在短短几分钟的追逐当中,他们就已经衔尾追上了这支试图仓皇逃离的马队。
面对这种绝境,马队当中有人试图断后,但是他们很快就如同洪水当中微不足道的礁石,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支又一支的马刀在半空当中挥舞,刀刃上翻滚着耀眼的寒芒,而这支马队的人数也越来越少。
终于,就在最后,奥古斯带着自己的小队成员们冲到了最前方,截住了马队的去路,而这时候,这支马队仅仅只剩下寥寥几个人了。
他们试图用**还击,但是他们的马显然已经筋疲力尽,再也无法继续冲刺,而他们最终也不得不停留下来,接受自己沦为俘虏的下场。
在确定对方已经无力抵抗之后,奥古斯带着自己的手下,慢慢地接近了这些最后的残存敌人。
他来不及为胜利感到兴奋,他一边警戒着,一边催马慢慢地踱步在这些人面前,用自己锐利的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划过。
而这时候,这几个人纷纷地下了马,然后用愤怒和绝望交织的眼神和他对视着。
在这些人当中,奥古斯终于看到了一个夫人的脸。
他没有见过那位夫人,他的手下们也没见过,于是他用自己的马刀,从马背上斜指着这位夫人。
“请问您是贝里公爵夫人吗?”
“没错,我是。”夫人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显然此刻已经是灰心绝望到了极点,但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她仍旧竭力试图为自己保持尊严,“算你走运,先生,我听说那个小子为我开出了很高的赏格,现在它是你们的了。”
虽然心里确实很高兴,但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奥古斯并没有露出窃喜的笑容,他只是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向对方发布了命令,“我是奥古斯·德·博阿尔内亲王。夫人,您被捕了,现在请您不要再反抗了,免得再徒增伤亡,因为您而死的人已经足够多了。”
“随便你们吧。”夫人长叹了口气,“既然上帝已经抛弃了我们,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是死是活,随你们的便吧。”
“这一切取决于陛下的裁决。”奥古斯谨慎地回答。
接着,他向自己的手下们挥了挥手,而这时候,两个骑兵翻身下马,然后拿起了绳子,直接把这位夫人反手绑缚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候,其他的骑兵也追了上来,他们围在这位夫人旁边,用惊奇的眼神打量着她,有些人还发出了嘲弄的笑声。
奥古斯不忍心看到她受到这种屈辱,于是主动对夫人说。
“夫人,请您跟我走吧。”
“也罢,被一个博阿尔内俘虏,并不会让我受辱。”夫人无助地叹了口气。“总比被一个英国水手俘虏的拿破仑强。”
“陛下万岁!”而就在同一时刻,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人群当中爆发开来。
就这样,一度引起全国震动的叛乱,于此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