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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离开莱奥尼吉翁,回到自己的秘密住所的时候,路易仍旧为自己在那里所受到的待遇而愤愤不平。
一直以来,虽然波拿巴家族已经丢失了皇位,但是在内心里他一直都是以皇族亲王自视的,然而,他所珍惜的身份和名誉,居然在小小的希腊都难以施展,这实在让他大为光火。
一个小小的希腊议员?
在当年那算个什么东西?波拿巴家族都不需要下命令,只需要递一个眼神,这样的小玩意儿就会永远消失在地平线上。
而如今,这样一个小玩意儿居然胆敢直接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来!当面拒绝自己,驳回了自己提出的援助要求。
过去和如今的对比,让他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屈辱和愤怒。
而这份屈辱与愤怒,也再次坚定了他一定要让他们家族和他自己重回巅峰的执念。
要么拥有一切,要么彻底完蛋,没有中间路可走,一个注定要永载史册的人怎么可能默默无闻地过完一生?
所以他必须要夺回这一切。
一路辗转回到了驻扎地之后,他和基督山伯爵爱德蒙-唐泰斯会面了。
“殿下,请问谈判的结果如何?”两个人一照面,爱德蒙-唐泰斯直接就问。
“交涉完全失败了。”路易重重摇了摇头,然后没好气地回答,“那个蠢东西甚至都没有把我们的要求带回去商量,直接就回绝了我。这些蠢材,他们居然还觉得他们现在有的挑!”
虽然这完全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看到它成为现实的时候,爱德蒙-唐泰斯也禁不住有些失望。
现在在台上的这些人,都是和欧洲列强有关系的人,总统本人甚至为沙皇效力多年——所以他们不肯跟波拿巴家族扯上关系,害怕惹怒背后的列强也非常正常。
好在陛下老早就已经有了指示,他们一开始就在做两手准备。
“你那边怎么样了?”发泄了一会儿怒气之后,路易总算恢复了平静,然后他问爱德蒙-唐泰斯。
“我这边倒是相当顺利。”爱德蒙-唐泰斯小声回答,“我联系上了一个名叫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的人,他对我们的提议倒是相当有兴趣。”
“科洛科特洛尼斯?”路易眼睛顿时凉了,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古怪拗口的姓氏。“跟那个人有关系吗?”
他来希腊已经一段时间了,所以他当然知道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
“大有关系。”爱德蒙-唐泰斯笃定地点了点头,“他是那位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司令官的长子。”
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这是独立战争的英雄,之前率领起义军屡屡战胜了土耳其军队,一度光复了希腊,之后因为希腊内部的权力斗争,他**失势,并且被抓到了监狱里面,只是因为土耳其人重新打回来,形势变得岌岌可危,他才被希腊**放了出来,并且目前担任独立军总司令的职务。
而他丰富的经历和巨大的威望,也就给了路易这一边希望。
在最初两个人合计的时候,他们就把这位知名人物当成了自己重要的合作对象——只是苦于没有联系通道而已。
但是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那可就太好了!”路易兴奋地拍了拍手。
刚刚在希腊**这边蒙受屈辱的他,为自己终于又找到了另外一条路而喜悦不已。
片刻之后,他终于从兴奋当中恢复了过来。
“你是怎么联系上他的?”他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一直在各地辗转流亡,很多人都认识他,我也是通过走私商人的渠道找到他的。”爱德蒙-唐泰斯回答。
“这位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先生虽然今年才26岁,但是他从战争一开始就跟在父亲身边,一起为独立事业而战,立下了不少功劳。”爱德蒙-唐泰斯简略地说了一下对方的生平。
“但是他为祖国流下的血汗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1823年希腊人发生内战,他和他的父亲一起成为了失败者一方,他父亲被囚禁的时候,他也被迫撤职流放。因为受到了如此对待,所以他对独立战争的事业也已经心灰意冷,一度在国外流亡闯荡……但是他终究还是不忍心看到祖国彻底沦亡,所以在这个危难时刻他回来了,并且希望能够给希腊找到一条出路,至少找到一个暂时拯救时局的人。”
“那他可就找对人了!”路易兴奋地大喊了起来,“我们不就是愿意帮助他们的人吗?”
他越想越是兴奋,“既然是内讧失败的一方,那他肯定对那些胜利者们心怀愤恨,他乐意推翻掉他的敌人们,不是吗?”
“我也这么想,所以我已经决定把他当成最重要的接洽对象了。”爱德蒙-唐泰斯点了点头,“如果我们说动了他,再通过他来说服他父亲,那么事情就好办了,以塞奥佐罗斯-科洛科特洛尼斯的威望,再加上我们的支持,搞一次**应该不难。”
“那就以此为目标吧。”路易也点头认可了基督山伯爵的想法。
接下来,他又把话题转了回去。“今天谈判之后,希腊**肯定会把我们的条件和计划转告给各个欧洲大国的,也就是说,很快,我们就必须暴露在阳光之下了……伯爵,我希望你对此做好心理准备。”
一说到这里,爱德蒙-唐泰斯也是一脸的忧虑,“他们不光会报告我们的存在,甚至有可能会把波拿巴家族的到来当成是一种威胁的工具,要求列强给予他们更多协助……甚至有可能土耳其人都会很快知道。”
“我知道,他们肯定会这么干的。”因为早有心理准备,路易倒是一脸的镇定,“但我不害怕,我们总有一天要走在阳光之下,让他们再一次回想起我们的名字,现在是那个时候了……我相信在这里无论我们想要做什么,他们都妨碍不了我们。”
倒不是他看不起列强的实力,而是他相信距离会让他们对自己鞭长莫及。
比如远在圣彼得堡的沙皇,恐怕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够得知这里的具体情况,而等到沙皇再想要干涉,信息传递到希腊又需要一个月时间,这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
况且,俄罗斯和希腊并不接壤,中间隔了被土耳其统治的一整个巴尔干半岛,沙皇就算想要做点什么,也干涉不了自己这边的行动,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要行动迅速,那就可以控制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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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列强会不会在回过神来派兵来镇压……姑且不说他们会不会公开反对解放基督徒的事业,就算他们愿意承担这个骂名,谈妥如何承担义务、如何分赃又是旷日持久,等到他们为此达成了协议,自己这边也有足够的时间离开——接下来就看他们如何去摆平土耳其吧。
说到底,只要行动迅速坚决,把旗号摆出来,那就绝对不会亏,反而能够轻松搅动局势。
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陛下才会这么无所顾忌,花费偌大心力投入在这里吧。
既然陛下已经制定了方略,那自己坚决执行就行了。
也许波拿巴家族的光辉名誉会在这里开始重建,也许自己甚至会因此得到更高一步的奖赏……他适时中断了这想入非非的遐想,现在想这个还太早了一些。
“爱德蒙,我的朋友。”他抬起手来,拍了拍爱德蒙-唐泰斯的肩膀。“接下来好好干吧,我和陛下都仰仗你了,我深信你绝不会让我们失望。”
“我会完成任务的,殿下。”爱德蒙-唐泰斯肃然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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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路易殿下的允可之后,爱德蒙-唐泰斯放下了自己所有的事务,全力同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进行接洽。
而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在交游广阔的走私商人辛迪加-德-梅恩的帮助下,他终于约定了在位于爱琴海沿岸的伊兹拉岛与这位先生见面。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这个小岛上的一片海滩。
爱德蒙-唐泰斯带着辛迪加-德-梅恩,以及他招募的山匪头子伊萨克-巴列奥略,一行人以走私商人的身份来到了这个岛上,而在他们来了没多久,另外一群人也出现在了海滩上。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人,他留着黑色的短发,褐色的眼瞳,唇上和下巴上留着细密的黑色胡须,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色衬衫,露出了手臂和胸膛上古铜色的肌肤。
他的表情十分淡漠,似乎有种久经沙场的老兵那种见惯生死的态度;而他的眼神则黯淡无光,甚至带有一丝悲苦,显示出在最近的经历当中屡遭打击,郁郁不得志。
两边都把手摊开,先是自己没有携带武器也没有敌意,接着他们面对面开始靠近。
走到了距离只有几步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对视着。
“科洛科特洛尼斯先生?”打量了一会儿之后,爱德蒙-唐泰斯对对面的年轻人试探性地问。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学习和磨练,爱德蒙-唐泰斯的希腊语已经越发熟练了。
“没错,我就是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年轻人点了点头,“你就是那位基督山伯爵吗?”
“是的。”爱德蒙-唐泰斯简短地回答。
见到了这位年轻人之后,爱德蒙-唐泰斯发现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成一些,因为数年的流亡生活、以及精神上的巨大打击的缘故吧。
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又打量了一下爱德蒙,然后点了点头。
“不知道你这个伯爵头衔是不是真,但至少这派头是做足了,我姑且相信了。”
“我不仅是一位正牌的伯爵,我还在为一位正牌的皇帝效劳,先生。”爱德蒙-唐泰斯正色回答。
“据我所知,波拿巴家族已经没有皇帝了。”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摊了摊手,“至少他号令不了几个人。”
“我们现在确实陷于困境,正如你们一样势单力孤,但我们会为了改变这一切而努力,我希望你们也一样。”爱德蒙-唐泰斯面对对方的嘲讽,不卑不亢地顶了回去,“而且,不光帝国的疆土还有多少,只要有我们这些臣仆在,他就永远是皇帝。”
“啊,可敬的忠诚!”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并没有因为爱德蒙-唐泰斯的回复而发怒,相反倒是感叹了起来,“这倒是好事,至少你们知道自己是在为什么而战,为什么而死!”
“你一样也在为一项崇高的事业而战。”爱德蒙-唐泰斯回答,“只是被人阻止了而已。”
他的话,再一次扯到了年轻人的痛处。
“伯爵,到这时候就别绕弯子了,你和你的主子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冷淡地问。
“我想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赞助你们的独立事业,除此以外别无他求。”爱德蒙-唐泰斯冷静地回答,“希腊**出于卑劣的理由,拒绝了我们崇高的援助,让这个民族继续陷于岌岌可危的境地,所以我们希望一些有理智的人能够在这个危难时刻站出来,做出合情合理的决定,解救民族的痛苦——”
“所以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呢?仅仅只是无私地帮助我们吗?”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反问,“这话实在太好听了,我倒不知道圣徒原来现在改姓波拿巴了!”
虽然对方的态度从一见面开始就带着刺,但是爱德蒙-唐泰斯反而放心了——
如果没有动心的话,他又何必特意跑过来跟自己废话这么多呢?
“我们当然也不是完全无所求——”他往前走了两边,让自己更加靠近了对方。
然后,他用只有对方才能够听得到的音量,继续跟年轻人说了下去,“但是,请深信,我们陛下对希腊本身没有任何野心,更加不会让这个国家为了自己而跟整个欧洲为敌,他只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夺取至高的名誉,然后把它用于更加渴求的地方——”
他的这番说辞,虽然态度非常诚恳,但是帕诺斯-科洛科特洛尼斯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对方给的条件太优厚也太有诚意了,以至于他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父亲是个共和派,他反对这个国家在独立后出现君主,如果流那么多血只是为了让这个国家换一位苏丹或者国王,那我们又有什么必要去流血。”他故意抬出自己的父亲,堵死对方的躲闪空间,“如果有任何人希望合作的话,这都应该是先决条件,而且不容质疑,你们的陛下接受得了吗?”
“当然能了,他乐意做出这个保证。”没有经过任何迟疑,爱德蒙-唐泰斯就做出了回复,“希腊是希腊人的希腊,也只有希腊人自己才有权治理,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我保证,他绝不谋求那些虚妄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