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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就要看看你到底本事如何了!”
夫人这句话大有调侃之意。
不过,她能够当面开出这种玩笑来,已经证明她确实不再生气、而是把少年人当成自己的家人看待了。
“作为丈夫,我的义务就是尽我所能地让特蕾莎开心。”犹豫了片刻之后,艾格隆小声地回答。
这个一语双关的回答,让亨利埃塔夫人笑得花枝乱颤,“你这个小**平常看着严肃忧郁,没想到却学会油嘴滑舌了!”
夫人,其实我早就会了——艾格隆在心里暗暗回答。
因为他们两个人是咬着耳朵说的,所以特蕾莎虽然站得很近但是也听不清,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和未婚夫正在拿自己开玩笑。
所以看到他们谈得这么融洽,她的心里也相当开心。
这时候她反倒有些庆幸父亲没来了——毕竟,父亲的性格非常严肃,虽然不至于真的拿马鞭招呼女婿一顿,但是几通训斥自然也是免不了的,到时候大家的面色都不好看,也就不可能如此其乐融融了。
经过了最初的寒暄之后,三个人上了同一辆马车,特蕾莎坐在正中间,母亲和未婚夫坐在两边,母女两个不断地聊天,交流彼此最近几个月的见闻。
出于特殊的身份,聊着聊着,母女的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转移到了宫廷上面。
“我进宫跟陛下请求暂时离境的时候,陛下对我的态度倒是相当和蔼,他没有怪罪你任性妄为,反倒是勉励你以后要按照上帝的训诫行事,不要失去了哈布斯堡家族成员应有的体统,并且他还坚持认为他当时的想法没有错,殿下和你确实相当般配……哎,想来,虽然他对殿下心里还有气,但是殿下毕竟是他自己的外孙,他也绝不是毫无感情嘛……”
说到这里的时候,夫人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在我觐见即将结束的时候,他让人把苏菲公主给叫了过来。”
“什么?”不光是特蕾莎,就连艾格隆也惊呼失声。
“很奇怪是吧?”夫人并没有对女儿女婿的反应感觉到异常,因为她自己也觉得相当奇怪,“皇帝陛下让侍从把她叫过来了,然后把我请求离境去参加女儿婚礼的事情告诉了她——最后他说‘苏菲,当初你一直都挺关照弗朗茨的,我想他对你应该也很有感情,所以……虽然他现在已经抛弃了我们,但看在你和弗朗茨当初交情的份上,我请你姑且说几句祝福吧,孩子总会长大**的……’,啊哟!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们向来阴沉尖刻的陛下,居然还有这么通情达理的时候!”
夫人说到兴头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女儿女婿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因为卡尔大公和特蕾莎都选择了隐瞒,所以她还不知道艾格隆和苏菲公主的私情,但是从苏菲之前的拜访当中,她也看得出来苏菲很在乎殿下——当然,她只以为这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毕竟在皇宫当中,两位皇子都各有各的毛病,要么神志不清要么木讷笨拙,而这两个人倒是很有共同语言。
可是艾格隆却明白,他的外祖父真正的用意是什么——他是在报复苏菲之前的所作所为,故意当面折磨她的心。
他能够想象得到毫无准备的苏菲,悲伤恼恨然而这时候却不得不强颜欢笑时该是怎样的难受。
后面再加上了一句“孩子总会长大**的”,夫人只会觉得孩子是指艾格隆,然而艾格隆却知道那到底是指谁。
皇室贵族那优雅又刻毒的报复心,就是如此不动声色却又如此锥心刺骨。
总有一天,我会重新让她找回幸福的……艾格隆捏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艾格隆突然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而这时候,特蕾莎也担忧地看了一下他。
“那,苏菲殿下接下来说了什么?”他干涩地问。
“她当时挺意外的,不过好像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然后她跟我说她非常高兴地看到弗朗茨长大**的那一天,并且祝福你和特蕾莎白头偕老,而且千万要记得未来要照顾好孩子,让家族兴盛繁荣。总之她说了很多祝福的话,看得出来是真心希望你未来过得幸福。”夫人一边回忆一边回答,“不过,她好像精神不太好,神情有点恍惚,看来之前的病症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吧。”
艾格隆听着听着,突然感觉眼角发酸,然后流淌下了两滴泪花。
这是他良心的坩埚里,最后仅能提炼出的几滴残渣了。
“抱歉,我有点失态了……”看到夫人惊愕的视线,艾格隆反应了过来,然后强颜欢笑,“我对皇帝陛下和苏菲殿下居然能够不计前嫌,如此宽宏大量地祝福我,深为感动。一想起他们当初对我的照顾和教养,我也充满了愧疚和感激。”
“是呀,大家本来都是一家人,虽然会有争吵,但是亲情终究是亲情,有什么必要一直互相记恨呢?”也许是怕艾格隆再继续失态,特蕾莎这时候也帮腔了。
艾格隆知道,一切都没有结束。
“孩子总会长大**的”,皇帝陛下既是在恶毒地折磨苏菲,也是在提醒艾格隆,他和奥地利还有没了却的羁绊。
而“千万要记得未来要照顾好孩子”,这是苏菲对自己的嘱托,也是她寄托在自己身上最后的心愿。
他无法违背这个心愿,所以他必须让他们的女儿珂丽丝忒尔拥有光辉灿烂的人生。
也许现在还做不到,但是他以后必须做到。
尽管在婚礼即将到来的时候,再去回想自己的私生女儿似乎有点不合适,但是艾格隆却还是暗自下定了决心。
当然,现在还是要专注于做完目前的事。
“苏菲殿下对你们还真是倾注了深情厚爱,上次不还是送了特蕾莎礼物吗?”就在艾格隆沉思的时候,夫人又开口了,“我也祝愿她以后万事顺遂,帮助我国单薄到可怜的皇室延祚下去吧……”
“我也同您一样想的,妈妈。”特蕾莎回答,“苏菲殿下仁慈而又明智,肯定能够肩负起一**的重任,至于殿下就交给我吧,我会把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嗯,她当一**,你和殿下结成伴侣,你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夫人戏谑地开了个玩笑,“但如果未来你又和殿下结成美满的家庭,又能当上一**,双份的成功,那她可就是比不过你了!”
这个玩笑,在特蕾莎听来却有点悲伤,只是她也只能强颜欢笑,同意母亲的说法。
艾格隆听着母女的对话,明明心里不好受却不能多说一句,心里憋得也相当煎熬,好在夫人很快又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弗朗茨,现在特蕾莎这边的长辈已经过来了,你那边的长辈怎么样?你的母亲会过来吗?还是你的祖母过来?”
“我的母亲事务繁忙,而且她身为一个邦国的君主,也需要避嫌,所以她不打算过来了,只是派了一个使者过来以表心意——”艾格隆回答。
本来艾格隆根本是不打算跟自己的母亲发送婚礼邀请的,只是特蕾莎一力坚持,所以他就派人过去送了邀请信——结果他的母亲路易莎就以上述理由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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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理由艾格隆看来是成立的,毕竟路易莎现在是帕尔马女大公,贸然跑到希腊来确实不妥。
而且她真要跑过来,艾格隆反倒是有点头疼该怎么接待她了,不来反倒省事。
另外,出乎艾格隆预料的是,在回信当中,路易莎用词相当温和甚至有点讨好,为自己不能亲身参加儿子婚礼连连道歉,并且还邀请艾格隆婚后带着妻子一起去她那里看看。
艾格隆没想到母亲居然会罕见地向自己服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
他之前和特蕾莎有约在先——如果路易莎主动对自己发出邀请,那么以后就找个机会和她一起去拜访路易莎。
现在这个邀请真的来了,而且态度还放得这么低。
既然这样的话,再端着似乎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虽然感情上他还是非常恼恨甚至讨厌路易莎,也不可能因为区区一封信就原谅她,不过他向来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既然路易莎已经达成了条件,那么他也就答应履行承诺了。
——反正他未来要去罗马一趟,到时候顺道拜访一下帕尔马女大公路易莎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至于祖母这边……
“我的祖母已经年过七旬,实在不宜长途跋涉的劳顿,所以她将会派一位代表前来——也就是她的亲弟弟,前里昂红衣主教约瑟夫-费什主教。”艾格隆继续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亨利埃塔夫人点了点头,接受了艾格隆的说辞。
她也知道路易莎和殿下的关系不是太和睦,所以也没有再深究。
反正殿下这边只要来一个长辈也就面子上说得过去了。
“费什红衣主教……当年我记得就是你的这位舅公给你洗礼的,如今让他来给你主持婚礼,岂不是很合适吗?”她发出了一声感慨,“时光真是匆匆流逝啊,转眼间十几年就过去了!希望你们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主持洗礼的人还是他。考虑到他的寿命,你们还是要抓紧一点哟——”
艾格隆看了特蕾莎一眼,而特蕾莎则立马躲开了视线。
“对此我有信心。”艾格隆坚定地回答。
“光有信心还不够……”夫人促狭地眨了眨眼睛,“还得有点儿运气才行。”
“频率是可以弥补运气的,夫人。”艾格隆面不改色地回答,“我还年轻,经受得住命运的考验。”
特蕾莎听得掩面,似乎觉得他们两个的对话不堪入目,然而夫人却噗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殿下,你可真是嘴上从不输人啊……”接着她发出了感叹,“不过年轻气盛是好事,我就喜欢有性格的人,而不是唯唯诺诺的废物。”
反正这里只有三个亲密家人,她也就放下了拘束,也不需要在乎什么皇室成员的形象。
就在他们稍微有些出格的玩笑话当中,笑声冲淡了刚才的尴尬和悲伤,让艾格隆的心情又平复了过来。
短短的旅途很快就结束了,他们一起回到了雅典城中,来到了艾格隆和特蕾莎下榻的地方。
这里原本是一个土耳其官员的府邸,占地颇大,装饰也颇为奢华,只是在土耳其人撤军之后,这位官员深怕被卷土重来的独立军报复,所以立刻也跟着军队一起跑路,留下了自己的府邸,甚至连大部分财产都来不及带走。
而在独立军解放雅典之后,他们自然也毫不客气地征用了这里,并且把它当成了公家财产。
在艾格隆和特蕾莎过来之后,出于对他们的尊重,帕诺斯就把这桩府邸无偿让艾格隆暂时居住。
因为一路舟车劳顿,再加上在马车上也一直在聊天,所以下了马车之后,亨利埃塔夫人明显有些不胜疲倦。
所以在回来之后,艾格隆立刻安排夏奈尔服侍夫人尽快休息,并且取消掉了晚上原本预定的庆祝活动。
在送夫人去休息之后,艾格隆和特蕾莎单独留在了一起。
特蕾莎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殿下。”最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说出了口,“你以后会将……会将珂丽丝忒尔带回到身边吗?”
艾格隆感到有些尴尬,他罕见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他还是决定说实话。“如果我真的复国成功,我会这么干的,毕竟我亏欠了她。”
特蕾莎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
“特蕾莎,对不起。”
“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可道歉的呢?要生气的话我之前已经生气完了。”特蕾莎横了他一眼,“也许之前你们是一段孽缘,但是这个孩子确实是无辜的,她的父母如此尊崇,她自然更不应该以私生女的可悲身份,暗无天日地活下去,这实在有理不合。所以……如果我们真的能够走上皇座,其实我也能够接受我们把她也带过来,让她享受她应有的待遇。”
“特蕾莎,你真是心地仁慈……”艾格隆感激地说。
“我仁慈只是因为我愿意为你而仁慈,仅此而已……”特蕾莎苦笑,然后突然话锋一转,“但是殿下,我们也有言在先,我虽然能够接受她的存在,但是……我感觉自己很难一视同仁,因为对我来说她非但不是儿女,反倒是提醒我你曾经另有所爱的存在……所以,我提前跟你说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别要求我以母亲的姿态对待她,可以吗?我的慈爱都是准备留给我们的孩子的。”
“好的,特蕾莎。”艾格隆没有生气,他反倒是点了点头。“你已经足够好,我不敢要求你更多了。”
接着,他温情地抱住了她。“我爱你。”
他倒是没说谎,这一刻,他确实爱着她。
特蕾莎也抱着少年人,紧紧相拥。
“上帝啊,还好是个女儿……只是灾难而不是劫难。”在心底里,她暗暗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