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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并没有什么需要您做的,让我们静静等待,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梅特涅似乎也已经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致,于是他再度向苏菲躬身行礼,以示告别。
“等等!”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苏菲突然断然出声,叫住了他。
“您还有什么指示吗?”梅特涅疑惑地看着对方。
苏菲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过了片刻之后,她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重新开口了。
“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请不要去谋害他。”她放缓了语气,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起来,“我知道,你对他、对我都充满了愤怒……我也并不乞求你的原谅,只不过,我想您应该还记得,他毕竟是皇帝陛下的外孙,而且他迄今为止也没有展露过要与您为敌的意愿,既然您当年都能够跟拿破仑谈笑风生,那么难道不能跟他握手言和吗?只要有机会,他应该很乐意同您合作的。”
她努力维持自己的尊严,但是这话里话外,却已经把身段放得很低了。
这是这个倔强的女人,最接近于哀求的时刻了。
哪怕她自己也知道,这种哀求毫无意义,只会让自己显得天真可笑,但是她还是说出口了。
也许眼下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她,只能以这种方式来为自己找到一点点的心理安慰吧。
哼,真是个傻女人,在权力面前,别说外孙了,父子兄弟又能算得了什么?
不过,虽然冷笑归冷笑,但是对苏菲如此可怜的模样,梅特涅倒也不想再加以讽刺了。
“您知道的,我对一切都不怀成见,我只会临机应变,所以,一切选择对我来说都是敞开的。”他轻轻地耸了耸肩,“所以,我选择什么行动,前提都是他做出了什么行动,我们得耐心看看。”
说完之后,他也不再停留,走出了苏菲的套间。
在侍从的带领下,他经过长廊,回到了大厅当中,而这时候,他的助手弗雷德里希-冯-根茨先生,凑到了他的旁边。
“怎么样,阁下?”他小声问首相。
“一团乱麻。”梅特涅没好气地回答。“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已经发生的一切确实跟我们的王子妃殿下无关,反倒是很有可能跟卡尔大公有关。”
“什么?”根茨一阵惊愕。
“根据苏菲殿下的说明,特蕾莎公主似乎已经离开了我国,来到了莱希施泰特公爵的身边,你回维也纳之后去查证一下。”梅特涅紧皱眉头,以两个人才听得清的音量,对自己的助手说。
“上帝啊!”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根茨先生的反应简直和刚才的首相阁下如出一辙。“他……他怎么能放纵女儿这么做?”
“也许他觉得他很了不起,可以随便肆意妄为吧,别忘了他一直都对陛下心怀怨念。”梅特涅冷笑着回答。
片刻之后,他又转开了话题,“不管怎么样,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就得想想怎么样弥补。”
“这件事迟早会被所有人都知道的,我们要照会各国,告诉他们这只是卡尔大公的个人行为、不代表我们的官方立场吗?”根茨先生问。
“我说的不是这个!”梅特涅又皱了皱眉,打断了对方的话,“特蕾莎公主要发疯,随便她发疯吧,我也懒得管,现在对我们来说莱希施泰特公爵本身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另有其人。”
“谁?”根茨有些懵懂。
“沙皇。”梅特涅小声回答,“沙皇太年轻了,他心里有着熊熊野心,又迫切希望在自己的臣民当中树立威望……我担心他会忍受不住这股挑拨和诱惑。小家伙的蹦跶根本不足以让我头疼,但是沙皇如果搞出大事,那就有得我们忙活了。”
“您是指,沙皇可能发动对土耳其的战争……以解放希腊的名义?”根茨似乎明白了首相的意思。
“有很多迹象表明,他也许就是这么想的。”梅特涅点了点头。
他的表情非常凝重,显然这件事才是他真正所忧心忡忡的。
维也纳和会,是他个人一生当中最大的成就,在和会上,他以主持者的身份在各大国中间纵横捭阖,和他们一起主导了整个欧洲疆界的划分,也让浴血厮杀了接近30年的欧洲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
不管从他个人的功业角度,还是从奥地利本身的利益角度,他都不希望目前的平静被打破。
对奥地利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恢复旧貌,然后维持旧貌”。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俄普奥三个君主制大国需要紧密团结起来,协调各自的行动,以便共同压制熊熊燃烧的革命火焰。
要维持这股团结,最重要的就是“克制”。
每个大国都应该克制自己的野心,以大国协调的方式来解决所有纠纷和争端,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均势和和平。
然而,他的苦心,似乎并没有被沙皇所理解,看上去沙皇正踌躇满志地准备进军了。
“那您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根茨小心翼翼地问。
梅特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也许我们应该召开一次各大国的特别会议,解决东方问题。”片刻之后,他才重新开口,“不管怎么样,哥萨克的靴子绝不能踏入君士坦丁堡……我认为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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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奥地利的宫廷在为莱希施泰特公爵的大新闻而窃窃私语的时候,在巴黎,也同样有人在为之密议。
不过,相比于梅特涅的忧心忡忡,特雷维尔侯爵去完全相反,处在极度的兴奋和喜悦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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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艾格隆准备离开基督山岛的时候,特意派了一位信使前往法国,将他的密信送到了特雷维尔侯爵的府上。
在信中,艾格隆详细说了自己的近况,并且感谢了特雷维尔侯爵对自己的帮助,然后要求他在法国为波拿巴分子们鼓劲,壮大拿破仑二世陛下声势,并且继续为自己招募更多人手前来帮助自己。
收到信之后,特雷维尔侯爵立刻就陷入到了兴奋当中。
自从帝国覆灭之后,他的前途尽毁,侯爵一家已经沉寂了十几年了,眼看家门衰落,明珠蒙尘——眼下终于在那位少年陛下身上看到了家门重振的希望,他又怎么可能不狂喜呢?
他打定主意,要尽自己所能为陛下效劳,以便在万一变天的时候,让特雷维尔家成为帝国最荣耀的家庭之一。
可是有一件事倒是让他发愁……
他唯一的儿子埃德加,喜欢艺术胜过自己的前途,而且沉迷于巴黎那浮华浪荡的生活当中不可自拔,实在有点不争气。
正因为对儿子不放心,所以很多时候,他宁可跟自己的儿媳妇爱丽丝商量大事。
今天,同样也正是爱丽丝坐在他的面前。
“父亲。”爱丽丝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公公,那湛蓝的双瞳里,似乎流露出坚定的光芒。“我认真地想了想,我们不能在陛下的盛举当中缺席。毫无疑问,这场远征是陛下精心筹划后的行动,也寄予了他一切的希望和精力,所以在他做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时,如果我们家的人一个都不在,那么等他日后成就大业,回忆自己最闪耀的瞬间时,又怎么会有特雷维尔一家的印象呢?
换句话来说,如果我们不在场,日后他身边的人论功,他们都会记得特雷维尔一家在那时候缺席了,那其他人岂不是理直气壮地可以将我们看得低人一等?所以为了我们日后的地位,我们应该投入其中……”
特雷维尔将军默然点头。
他知道,儿媳妇说得都对,她一向是看得相当明白的。
对爱丽丝,他真是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虽然她是旧家出身,但是从来没有对自家有任何轻视,相反自从嫁入自家之后,心心念念都以自家的未来为优先考虑。
而且她头脑也相当聪明,时不时可以为自己出谋划策,以至于自己都习惯听取她意见了。
所以有时候他实在难以理解儿子,为什么明明有这么好的妻子,却还要继续过之前那招蜂引蝶的生活。
他知道儿子私下里干了什么,但是为了不破坏他们的感情,所以他对爱丽丝隐瞒了。
可是,爱丽丝真的不知道吗?他有时候会想,以爱丽丝的敏锐和聪慧,恐怕真的不难猜出来吧。
在他思绪万端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落到了爱丽丝已经明显高高隆起,即将临盆的肚子上了。
哎,既然儿子指望不上,那就只能指望爱丽丝肚腹当中的这个孩子了,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同时继承埃德加的天赋和爱丽丝的性格吧。
如果真的能够实现,那么自己这辈子的奋斗和努力也就还算是有意义了。
“父亲?”因为将军长时间的沉默不语,爱丽丝于是又问了一声,“您觉得我的想法对吗?”
“我认为你说得很对,爱丽丝。”特雷维尔侯爵收回了自己的思绪,然后叹了口气,“可是,我这边实在离不开啊……”
“我知道您离不开,而且您在巴黎重任在肩,也不能离开。”爱丽丝点了点头,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埃德加可以去,他身为您的独子,本身就足以代表特雷维尔家了……我想日后就算有人提起,我们也足够表明自己的忠诚和勇气。”
特雷维尔侯爵知道,儿媳说得都是正论,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虽然儿子不成器,但是这毕竟是他的独子,他从小倾注了太多的溺爱,一下子又怎么舍得他真的去冒险。
“你就要生育了,他现在这时候离开,恐怕不太好。”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回答。
“这不碍事的,我能够把家里的一切都照管好。”爱丽丝摇了摇头,表示这不算什么困难,“您既然指挥过大军,那么您当然最懂得权衡取舍,孩子出生当然重要,但是为孩子创造更好的未来,岂不是更加重要吗?如果现在我们不去抢占位置,那么搞不好之前所付出的一切都付诸东流……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这么做——哪怕只是在陛下面前露个脸,在他身边晃荡几个月,一切都会大有不同。”
“听起来你好像比我还要忠心了……”特雷维尔侯爵苦笑。
“哪有什么忠心不忠心的,我并不在意什么波拿巴或者波旁。”爱丽丝同样也苦笑以对,“但是既然我们已经选择了走这条路,就应该认真去走,要是走得吊儿郎当,平白承担风险却一无所获,那岂不惹人耻笑?”
特雷维尔侯爵发现,自己被儿媳说服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啊。
他虽然宠溺儿子,但是仔细权衡之后,他还是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
“好吧……我认为你说得很对,爱丽丝,就这样办吧!埃德加跟着那些志愿者一起去,我想陛下会照顾好他的。”
“您能够听取我的意见真是太好了。”爱丽丝松了一口气,然后终于笑了起来。“埃德加虽然意志软弱了一些,但他毕竟是您唯一的继承人,他有他应尽的义务,这个家庭需要他在关键时刻做出应有的贡献……另外我想,如果换了一个地方,埃德加也可以暂时摆脱目前这种有害的生活方式,振作起来吧……”
爱丽丝,你是真的都知道吗?特雷维尔侯爵想问,但是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下去了。
“好了,等埃德加回来我会告诉他我的决定的,接下来你就不用管了,多保重身体吧。”他长叹了一口气,“爱丽丝,我真的无法用语言表示我对你的敬重和满意,我们这个家庭亏欠了你太多,我只希望以后哪天我们真能够飞黄腾达,那时候才能够用足够东西来回报你。”
“您这番话,已经是极好的回报了。”爱丽丝笑着回答。
片刻之后,她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其实,我也和您一样,不愿意看到埃德加面临任何危险,所以……左思右想之下,我决定拉下脸来,恳求我的妹妹暂且护送他一程。”
“艾格妮丝,她会愿意吗?”特雷维尔侯爵有些惊讶地问。
“如果我求她的话,她会愿意的。”爱丽丝略微有些黯然的回答,“利用她对姐姐的感情使唤她,这实在让我有些羞愧,我原本是不想让她沾染到这一切的……愿上帝原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