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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色当中,由火把组成的逶迤的长龙,浩浩荡荡地从东方涌了过来,在守军的欢呼声当中,进入到了纳夫帕克托斯港口里面。
这欢呼声,既是在欢庆他们效忠的主君的回归,更是在欢庆他们刚刚得到的胜利。
就在今天白天,在陛下的亲自带领下,他们的袍泽们以一场短促的会战,酣畅淋漓地击溃了敌军,而现在皇帝陛下带着他们回师,守军们坚信,他们很快就要在陛下的带领下,迎来又一场胜利——而这也就将意味着整个战役以己方的胜利而告终。
虽然在之前的交战当中,守军损失惨重,但是只要获得胜利,那么所有的牺牲就都是值得的。
在一众卫队的簇拥下,艾格隆穿过了欢呼中的士兵们,回到了自己之前的居所当中,而他之前留在这里的两个指挥官——安德烈-达武以及埃德蒙-唐泰斯,都已经等候在这里了。
艾格隆进门之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打量着自己这两位心腹部下。
眼下他们都相当狼狈,蒙头垢面的样子,衣服上还沾满了灰尘和血迹——显然,他们之前不止一次地身先士卒抵抗敌军。
艾格隆知道,加上今天,他们已经进行了三天的战斗,他们以绝对劣势的兵力抵抗着敌军的多次进攻,一直坚持到了自己回师。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手中的兵力,除了一小部分艾格隆特意留下来压阵的卫队成员之外,就只有那些战斗力最差的希腊雇佣军了。
就这一点上来说,他们承受的压力和苦难甚至还在自己之上。
这样的忠诚和勇敢,又怎么可能不让少年人感动呢?
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艾格隆逐个地拥抱了两个人一下,丝毫没有嫌弃他们此时的状态。
等到拥抱完了以后,他才终于开口了。“安德烈,埃德蒙,你们以最无畏的精神执行了我的命令,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决……我会永远感激你们的。”
“陛下,请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们只是尽了我们应尽的责任而已。”安德烈-达武立刻回答。“能够为您的胜利贡献我们一份力,是我们的荣幸……”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你们尽职尽责!”艾格隆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不要谦虚了,虽然我现在还无法奖赏你们,但等到了我成就大业的那一天,我会给予你们最高的奖励!”
安德烈和埃德蒙不由得隐蔽地对视了一样,他们都回想起了今天下午两个人的对话,然后不由得会心一笑。
在说完这些嘉奖的话之后,艾格隆并没有停歇休息,而是在这两个人的带领下,一起走出了堡垒,沿着台阶走到高处,观察敌军的阵势和动向。
夜幕降临,所以敌军的营垒隐匿在了黑暗当中,不过各处星星点点的篝火,依旧暴露了他们的大体位置。
因为这三天来一直都在跟敌军交战,所以安德烈-达武对敌军的情况已经非常了解,虽然此时已经入夜,但是他依旧能够借助昏暗的灯光和篝火,判明敌军的大致方位,然后一一地指给了艾格隆看。
艾格隆原本就对敌军的动向有着大体的概念,此时经过安德烈的解说,对局势也就更加清晰明了。
这支敌军是从西边的迈索隆吉翁等地赶过来的,在自己离开纳夫帕克托斯之后,当天下午他们就集结到了城外,然后迅速地组织起了进攻。
从他们的情况来看,这是土耳其原本在迈索隆吉翁要塞的驻军,人数大概在五千人左右,装备不错,而且战斗意志也颇为顽强,这些天来一直连续不断地发动冲击,如果不是有堡垒和工事掩护的话,恐怕安德烈也绝对抵挡不住他们的进攻。
不过,在这三天的坚守当中,安德烈带领的守军不光给敌军带来了惨重的伤亡,已经把他们的战斗意志消耗殆尽了,他们接下来是否还有勇气继续进攻,已经是个问题了。
此时艾格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对方的营垒当中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忙碌的影子,完全不像是趁夜休整的样子——显然他们也发现了有一支为数庞大的援军赶到了纳夫帕克托斯。
他们肯定不知道艾格隆的计划和部署,也不知道这支突如其来的援军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援军的到来,很明显是对他们的士气的沉重打击。
很明显,原本的守军就已经让他们啃得这么艰难,那新来一支人数众多的援军,就更加意味着他们绝不可能获得胜利了。
显然,在发现了这个情况之后,整支军队已经陷入到了慌乱状态当中,他们的军官们正在紧急商讨应对之策。
对此艾格隆并不在乎,现在形势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知道自己已经握有了绝对的主动权——敌人虽然比他现在的军队多一些,但是士气已经大损,接近筋疲力尽,而且援军的到来还给他们制造了恐慌,这样一支军队是不可能给他造成多少麻烦的。
如果他们继续进攻,那就和古堡那里一样,干脆一鼓作气再来一次会战,彻底击溃他们;如果他们丧失了继续进攻的勇气选择回撤,那么自己就率军追击,能够吃掉多少后卫部队就吃掉多少,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都很有把握取得重大战果——而这也就意味着完美的收官,自己的计划以全面胜利而告终。
在夜色当中,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敌军营垒,眼睛里散发出幽暗的火光,犹如是发现了猎物的猛兽一样。
不过,尽管他心里充满了撕碎敌军的冲动,但是理智还是让他暂时停下了脚步。
他的军队打了一场会战之后又急行军了半天,现在已经非常疲惫,急需休息,而且晚上也不适合打大规模战争,容易误伤友军。
所以今晚先暂且等等,明天天亮了再收拾他们也不迟。
“让你留在最前沿阵地的人对他们开炮开枪,做出进攻的架势,吓唬吓唬对面的先生们,别让他们睡好觉。”艾格隆对安德烈-达武下令,“我们主力今天晚上休息,明天再收拾这些**!”
从陛下的话当中,安德烈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所以他也没有做任何的询问,立刻就昂首挺胸地答应了下来。
“好的,陛下!”
接着,他走下了高台,然后对着自己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
不一会儿之后,远处的前沿阵地就传来了不绝于耳的枪炮声。
而艾格隆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此时的他已经精神极度疲劳了,只觉得眼皮是如此沉重——连续两天都在不断行军,晚上只能就地在帐篷里睡行军床,他实在是太疲惫了,原本那似乎取之不尽的精力,现在也所剩无几了。
他甚至顾不得洗漱,直接就躺到了床上。
温暖的被窝似乎带有无穷的魔力,尽管远处不时传来枪炮声,但是他刚刚闭上眼睛,就轻易地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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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艾格隆慢慢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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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最初有点模糊,但是很快就变得清晰,他立刻就想起了他昨天的计划。
接着,他一跃从床上跳了下来,甚至顾不得洗漱,立刻就让卫兵把安德烈-达武传了过来。
“安德烈,敌军的情况怎么样了?”一见到他,他就立刻问。
安德烈此时的样子比昨天更加狼狈,他双眼泛红,表情也变得越发憔悴——显然他昨晚居然还是一夜没睡,一直都在监视观察敌军的动向。
“陛下,我正要过来禀告您敌情呢。”他用略带嘶哑的声音回答,“敌军撤退了!据我观察,他们的主力就在今天拂晓选择撤退离开,只有一小部分人被留在了原本的阵地里面断后。”
艾格隆并没有对这个消息感到意外——这恰好就是意料之中的情况,而且也是非常合理的做法。
既然这样,他要做的事情也就非常简单了。
“让人传令下去吧,我们去追击他们!能逮到多少兔崽子就灭了多少兔崽子!”艾格隆恶狠狠地说。
“是!”
安德烈正打算离开,却被艾格隆一把抓住了袖子。
“陛下?”安德烈转头回来看着少年人。
“安德烈,要传令有的是人,而你现在要接受另外一个命令。”艾格隆认真地看着对方,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去休息吧,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接下来的事情由其他人办就好了。”
“可是陛下,我怎么能在最后一刻脱离队伍呢?”安德烈连忙摇头。
“这是命令,不许违抗!”艾格隆不容置疑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胜利不需要以你继续燃烧自己为代价,对我们其他人有点信心吧安德烈,尽快让自己恢复到最佳状态,才是你接下来对我的最大贡献。”
艾格隆的话,既温情又充满了鼓励,以至于安德烈听后,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好的,陛下,我明白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在安顿好了安德烈之后,艾格隆不再犹豫,立刻把已经休整了一晚的主力重新运转了起来。
尽管所有人还有些疲惫,但是还是立刻被召集了起来。
敌军撤退的消息带给了全军以新的振奋,所有人都知道,胜利已经来到了他们的手中,现在所差的,只是把最后一块甜点都收入囊中而已。
在清晨的阳光下,这支军队犹如潮水般涌出了纳夫帕克托斯,向着撤退的敌军追击而去。
和上次一样艾格隆骑着马跟随在了队伍的中间,而亨奇少校则骑着马跟在他的旁边。
他们很快来到了敌军之前的阵地前,而这时候被空置了大半的营垒当中,突然枪声大作,阻挡了全军的前进。
很明显,他们就是被留下来断后的部队了。
不需要艾格隆下令,他的军队立刻就包围了这些营垒,然后开始使用大炮猛轰。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轰击之后,步兵发动了冲锋,试图一举歼灭这些守军。
然而,这些后卫部队虽然人数很少,但是战斗意志却非常顽强,他们借助废弃的营帐、石块、树木和壕沟作为掩护,拼命抵抗着,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在这里抵抗的时间越拖上一分钟,他们的大部队就越是能够安全脱离。
而在军官们的指挥下,艾格隆的军队轮番发动着冲击,渐渐地守军的抵抗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守军中的大部分人淹没在了血泊当中,这场凶狠顽强的阻击战斗才宣告结束。
“看来我们的对手里面终究也不乏勇士。”在阵中目睹了这一切之后,艾格隆做出了评价。“不过最终胜利者还是我们。”
“看来我们是来不及追上他们的大部队了,两只脚是很难追上两只脚的。”亨奇少校回答。“将士们太疲惫了,也不宜追击太远。”
“要是我有一支骑兵就好了!”艾格隆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痛感自己力量不足,毕竟现在哪怕获胜,只要敌军撤离,也难以扩大战果。
“如果您接下来希望组建一支骑兵,我倒是可以为您提供点帮助。”亨奇少校微微笑了起来,“别忘了我其实是骑兵出身。”
“那还真是应该劳烦你。”艾格隆大笑着回答。
他知道组建骑兵并非花钱就可以的,还需要有经验的人作为教官,而亨奇少校此时正是他身边的不二人选。
“殿下,接下来您就回去吧,让我带一些人去清扫他们一路上留下的那些后卫部队,这种无聊的战斗就不值得浪费您的精力了。”笑了一会儿之后,亨奇少校重新变得严肃了起来,“现在对您来说,更重要的是回去写信,向所有对您满怀期待的人报捷——”
艾格隆也知道,大战已经结束,剩下的只是扫尾工作而已,他继续领军指挥也没什么意义了。
现在,既然已经肃清了两边来讨伐的敌人,那军事上他暂时不会有任何威胁了,他接下来需要打的是**仗。
“好吧。”他点了点头。
“报捷之余,请别忘了给特蕾莎殿下写一封最情意绵绵的信,她一定等得已经望眼欲穿了……”这时候,亨奇少校又叮嘱了一下,“如果您不知道怎么写,我倒是也可以教您两手。”
“别扯了!要论怎么讨女孩儿欢心,我可是个专家!”艾格隆反唇相讥。
艾格隆调转马头,转而向东返回纳夫帕克托斯,而这时候,从东方的海上,初升起来的太阳,也正毫不吝惜地将晨曦洒落在他的身上,犹如为他披上了一层黄金的甲胄。
这个生机勃勃、志向远大的年轻人,何曾害怕过任何淬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