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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住口,老婆婆!”
艾格妮丝用怒吼,打断了老师的话。
但是比昂卡却没有任何害怕或者愤怒,她只是饶有兴致地又看着涨红了脸的艾格妮丝,“怎么?害羞了?”
艾格妮丝气鼓鼓地看着她,仿佛是想要用眼神暴打老师一顿似的。
“看来,你真的动心了……哎……”比昂卡悠悠地叹了口气, “我倒是很好奇,那个家伙到底是何许人也,居然能够偷走我的徒弟的心,既然他已经结婚了,那么他的年纪应该不小了吧……”
比昂卡皱了皱眉,“不过, 也不一定, 如果是王族的话,他们结婚一般都很早。我的徒弟这么漂亮这么优秀,就算被一位王子倾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比昂卡只是随口一说,然而艾格妮丝却听得心惊肉跳。
她自己心里,对那个可恶的少年人也是观感复杂,她对他那些无礼的举动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却又难以忘怀那些记忆。
在一起出去行猎的时候被他强行拥抱在怀中的画面,时常出现在她的梦境当中,让她恼恨万分,但是却又挥之不去。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心里都清楚,既然他已经结了婚,那么两个人就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她之前就已经听说过特蕾莎公主怀孕了, 算起时间来,现在应该也快要到预产期了。
她能够理解那家伙的选择——波拿巴家族需要一位公主为他们延续血脉, 尤其是他们还在觊觎皇位的情况下, 更不能让人怀疑他们的血统。
有庆幸, 有无奈,也有伤感, 可是不管怎么样, 她能够接受这個结果。
“您就别管我的事情了……老师。”艾格妮丝脸上的怒容慢慢地消失了,接着她略微悲凉地叹了口气,“我自己能够处理好的。”
“真的吗?”比昂卡有些怀疑。
片刻之后,她又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也不多问了,总之,以后你有心情的话告诉我那家伙到底是谁,我要看看他配不配得上被你倾心——最不济给你出口气,让他知道他失去了多好的姑娘!”
“得了吧,您还不一定能赢得了人家呢……”艾格妮丝没好气地回答。
“怎么,难不成他还是一个剑术大师?这可真是难得。”比昂卡有些好奇,“伱这么说我更加好奇了,我非要掂量掂量他一下不可,看看你是不是在吹嘘。”
“这世上强者如云,就算有人那么厉害不也很正常吗?”艾格妮丝反问, “就连老师您, 不也被人打得受了伤, 铩羽而归?”
“你!真是个逆徒!”一提到自己的痛事,比昂卡气得就双目冒火。“看来我不教训你一下真是不行了!”
艾格妮丝噗嗤一笑。
“老师,您还是别冲动了,毕竟您之前受过伤,我可不想趁人之危——如果您想要教训我我当然奉陪呀,不过最好还是等您恢复全盛时期再说吧。”
“你这个小姑娘,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不知道跟谁学的。”比昂卡气极反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艾格妮丝的脸,“难怪心上人被人抢走了,换我我也去找更可爱的。”
“我还不是跟老师您学的!一辈子都要当老姑娘了!”艾格妮丝不服气地反驳。
师徒两个人斗嘴的时候,虽然一个个口中毫不留情,但是两个人却没有迸发出真正的怒气,反倒却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温馨感。
比昂卡收回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刚才因为比试而变得凌乱的衣衫,接着叮嘱了徒弟。
“艾格妮丝,老师没有开玩笑,我们两个毕竟师徒一场,有多年的情分在,为你杀一两个人我是很乐意去做。什么时候你想要让我帮你除掉障碍,尽管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不用了!我才不会做出那种卑鄙的事情呢!宁可得不到,我也不能放下尊严去偷去抢。”艾格妮丝想也没想地就直接回绝了,“再说了,我一直都这么自傲,如果事到临头还要求人帮忙,那岂不是个笑话吗?”
比昂卡只能无奈地摇头,却又有几分欣慰。
“当初没选你姐姐而选你,我一直有点后悔,不过现在来看,却没有选错人。”
“您只懂以貌取人,我和您才不一样呢……”艾格妮丝再度反驳。
“是吗?”比昂卡笑着反问,“那你的那个心上人帅不帅?”
艾格妮丝顿时语塞,只能咬着牙大声回答,“他不是我的心上人!”
“噗哈哈哈哈……”比昂卡大笑。“我越来越想见见那个家伙了!希望我能有机会吧。”
接着,师徒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房间,回到了大厅当中。
而这时候,埃德蒙-唐泰斯也稍稍恢复了体力,虽然全身依旧四处疼痛,但是他已经可以不靠剑做拐杖直接站起来了。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不住颤抖的身体,艾格妮丝顿时有些心疼。
“伯爵先生,您感觉还好吗?我去给您找个医生吧?”
“没关系的,艾格妮丝小姐。”埃德蒙强颜欢笑,然后用颤抖的声音回答,“我还顶得住,等我们回去,我会自己去叫医生的,不用劳烦您。”
“先生,您不是一个优秀的剑士,但您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比昂卡也走到了埃德蒙的面前,然后夸奖了他,“就我看来,在剑术上意志比技术更加重要,您虽然错过了最佳的学习时间,但是您拥有让自己拼命的意志力,只要您有心去利用自己还剩下的天赋成为一个强大的剑士,那么您会做到的,我提前祝贺您了。”
“谢谢您的夸奖,女士。”虽然明知道对方是敌人,但是埃德蒙-唐泰斯仍旧对对方的夸奖感到有些沾沾自喜。
他并不在乎能不能成为最顶尖的剑手,只要够强就行了。
“我没有什么时间,也没有多少耐心指点您,您就将今晚的交手当成一堂课吧,您能够从中学到多少就看您自己的本事了——我觉得从您刚才的表现来看,您一定会有所进步的。”比昂卡继续向他说明,“以后你可以跟艾格妮丝多讨教讨教,她比我有耐心许多,会成为你的好帮手的。”
说完之后,她又问,“您现在的身体,方便回家吗?要不要在我这里休息一晚?”
埃德蒙知道,这是最标准的社交辞令,真实的含义是“你可以走了”——既然知道了他不是艾格妮丝真正的心上人之后,比昂卡对他也没有什么兴趣了。
于是他苦笑了起来,“您放心吧,我可以走动,至少乘坐马上上下是没有问题的——”
“您别逞强了!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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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妮丝不耐烦了,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埃德蒙的手,然后搀扶着他一起往外面走了出去。
在下楼的时候,埃德蒙只感觉浑身抽痛,几乎每走下一个台阶都是一种煎熬,而他这时候更加感激艾格妮丝的帮助。
“艾格妮丝小姐……您太客气了。”他满怀感动地说。
“您就别客套了,今天把您带过来的是我,换言之您被打得这么惨也有我一份责任,既然我没有尽力阻止您被打,至少我应该在现在给您一点帮助——”艾格妮丝想也不想地回答。
接着,她又像是在安慰伯爵一样,继续说了下去,“还有,我请您不要记恨我的老师……她脾气古怪,老是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绝不是故意针对您。而且,我可以跟您保证,她对您没有任何敌意,相反她真的很看好您未来可以成为优秀的剑手呢,只是没办法达到顶尖而已……她甚至为此感到有些遗憾,因为您过人的天赋被浪费了。”
埃德蒙静静地听着,同时看着艾格妮丝认真辩解的脸。
他并没有因为艾格妮丝的辩解而对比昂卡改观,但是他对艾格妮丝本人却充满了敬意。
多好的姑娘啊……
当初梅尔塞苔丝也是如此善良淳朴。
尽管把梅尔塞苔丝这个渔民家的孤女和艾格妮丝这样的公爵小姐相提并论,似乎是对艾格妮丝的羞辱,但是对埃德蒙来说,“像当初的梅尔塞苔丝”,是他心里能够找到的对一个女孩儿的最高赞美了。
虽然有些可笑,但是这就是他的执念。
所以他越发不愿意让艾格妮丝小姐遭遇到那种痛苦的抉择了。
埃德蒙-唐泰斯一时间也想不出解决的思路来,只觉得不光身体痛,连脑袋都疼了起来。
“伯爵?您是走不动了吗?”艾格妮丝发现了埃德蒙的异常,“那我们休息一下吧?”
“无妨,我们尽快回去吧……”埃德蒙勉强地控制了心神,然后流着冷汗回答。
现在想不出办法也不要紧,先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艾格妮丝搀扶下,埃德蒙走下了楼,然后乘坐她的马车,沿着原路一起回到了埃德蒙的宅邸。
虽然全身疼痛,但是在回去的路上,埃德蒙还是集中注意力,牢记了刚才的路。
一来一回两次,对他来说,足够把这一条路线牢记在心,再也不会有什么疏漏了。
直到把他送回到家中之后,艾格妮丝才向埃德蒙告辞,“再见,伯爵。这几天您先养伤吧,等过段时间我再过来探望您。”
“艾格妮丝小姐,我下次还有机会再见女士吗?”埃德蒙连忙问。
“您还敢见她呀?”艾格妮丝似乎有些惊讶,然后又笑了起来,“行,那我看看吧,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再跟她说一声。”
“好的,让您费心了。”埃德蒙笑着向艾格妮丝挥了挥手,“再见,艾格妮丝小姐。”
“再见,先生。”艾格妮丝屈膝向埃德蒙告别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埃德蒙表面上笑容满面,心里却感慨万分。
陛下跟比昂卡有仇,而比昂卡又是艾格妮丝小姐的老师,那么如果艾格妮丝知道其中的一切,那么势必会陷入到两难当中,无论是哪种结果,恐怕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所以,要么就从头到尾瞒着她,让她不知道这一切。
要么就想办法请陛下开恩,留下比昂卡一条命。
这两种解决办法都很有难度,而且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让他永远失去艾格妮丝的尊敬和友情,或者就会让他在陛下那里成为一位不忠之臣。
这两个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
可以说,对他而言,这也算是如履薄冰了。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想要去试一试,不为别的,就为了艾格妮丝小姐对他的尊重和帮助。
他挣扎着全身酸痛的身体,回到了书房当中,然后耐心地书写自己对陛下的月度报告。
在这一次报告当中,他原原本本地写好了自己见到比昂卡、以及在之后被比昂卡狠狠“教训”的经过,并且还就比昂卡的性格和行事方式做了分析,甚至还画了一张简图,上面标明了比昂卡寓所的位置——他知道,这些东西绝对会让陛下赞赏他这一个月来的成果。
当然,随着报告附上的,就是埃德加那一幅画作了。
哪怕不考虑其中蕴藏的杀机,这也是一副具有艺术价值的作品。
用专用的密语写好信之后,埃德蒙小心翼翼地封好了信封,然后把它塞到了一个特制的匣子里面。
接着,他把特雷维尔侯爵给他安排的仆人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因为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埃德蒙跟他已经比较熟悉,两个人形势也越发配合流畅了。
“把这封信送出去。”见到仆人之后,埃德蒙直接对他下令。
然后他又指着旁边的一幅画,“另外,把这幅画也一起随信寄过去。”
仆人下意识地看了看这幅画,然后愕然发现,里面居然有自家的主母和她的妹妹。
但是他不敢多问,马上就收回了疑惑的视线。
按理来说,油画是可以卷起来带走的,但是因为这幅画是刚刚创作不久还没有干透,所以没法用这种方式带走,所以他干脆把画框直接拿了下去,然后一起封入到了一个大箱子里面。
等到了晚上,这些东西就会装入到马车当中,然后离开巴黎城,经过漫长的路途,来到它真正的主人手里。
那个少年人,将真正定夺比昂卡,乃至他们所有人在未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