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洛把话说得明白。
“元郎记得了。娘子……您一片好心,我为兄长,代我妹妹给你磕头。”元郎嘴巴撇撇,流露出几分惶然。
又是扎扎实实三个叩首。
“没必要,你是你,她是她。回去后大概也不会再见。医馆和我身边的人,我是该好好理理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明洛这一刻庆幸自己运道好,起码一开始的元郎是个实心人,还有能独挡半面的平娃,聪慧伶俐的若姚。
沙里淘金,她效率挺高了。
元朗不敢吱声,又听到外间秋花和平成肆无忌惮的笑声,心里愈发恼怒羞愧。
“平田呢?你实话说,干了多少活儿?你的三分之一有吗?粗活是不是推三阻四不肯做?”
明洛冷哼一声。
“也是这次回来后,人好似换了个芯。成日就在柜台上或者角落边涂涂画画,我喊他,装作充耳不闻。”
元郎性子实诚不假,但不是憨厚痴傻,哪里会没有脾气。对着秋花他尚且有点兄妹情谊,但对着一开始得到宋平看重的平田,仗着认字快天分好,屡屡压他一头,眼下逮着机会便不客气地就事论事。
“几次没听见?”
明洛扯了扯嘴角。
“两三次,每次进药材的时候,一次在给病人抓药,足足一刻钟都没包好。一次在茅厕蹲了半柱香左右。”
元郎没敢瞎编。
明洛对他到底满意,没有反问他,为何前后两次作答自相矛盾?明明说的是充耳不闻,具体来论却是‘事出有因’。
平田读书悟性上大抵比若姚良财等人强上几分,做人上却输得太多,要不然从来说过人坏话的元郎怎么会一口咬定?
没看刚才试图勾搭他亲妹的平成,他都没说什么重话。
“我知道了,叫他进来。”
明洛决定快刀斩乱麻,又让平成去喊徐顺。
而平田作为有点小聪明的人,自然感知到了自己即将面对怎么样的暴风雨,尤其刚刚元郎的神情丝毫没有遮掩对他的态度。
“聪明人的通病都是爱走捷径。不愿做粗活,只喜欢拿着笔捧着书,我很理解。因为没人喜欢做苦力。”
明洛早有了决断,直接一吐为快。
平田跪得比元郎利索多了,连声道:“娘子,奴可以解释。奴年节时分在井边打水,不小心砸到了脚。”
明洛声音阴冷下去,清除了脸上所有表情,波澜不惊地看着他的脚。
“这里是医馆。我看看。”
砸得多严重?
这离过年四五个月了,她一个辛苦跋涉从并州徒步回来的人都没喊什么脚疼腿酸,他是在显摆什么?
不说什么男女区别不论什么奴仆身份,她骑马骑到大腿两侧磨破,走路走到连饭都吃不下,更不用说那些险象环生那些仓促奔走,一个在长安过太平日子的人居然敢卖惨?
吃着她拿血汗赚来的饭,花着她拿身家性命博来的钱,在她面前叫苦连天?
明洛的心肠开始加速坚硬。
平田果然慌张,想脱鞋脱袜,又觉得似乎不值一提,只能连连伏倒在地磕头,继续发挥着自己的小聪明。
“娘子……奴,奴就是想着,先来后到,奴不能和元郎争抢什么,奴也喜欢读书写字……”
平田越说越离谱了。
明洛则彻底爆发了。
“是,是个人都喜欢干轻活,不用风吹日晒,不用手脚磨破,不用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是,是我买了你们,是我有义务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