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两广总督衙门。
这里的景象,已经和不到十天前,叶名琛、吉尔杭阿率兵出征时截然不同了。
不到十天前,叶名琛和吉尔杭阿那可是雄赳赳气昂昂,带着兵就出征了。当时的广州城,那叫一个人心高涨。
香港的英吉利总督“包大人”派洋天兵来给叶大人助战啊!好家伙,这消息一传开,广州城里的旗人、大清官员还有那些士绅,一个个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啦!别看他们平时喊着“排外”喊得震天响,一提洋人进城,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和洋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可实际上呢,那是怕得要死,骨子里都透着恐惧。
为啥?还不是十余年前那场**战争,给广东黑白两道的头面人物留下了心理阴影。那英吉利洋人,船坚炮利、兵强械精,简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谁见了不害怕?
有洋天兵帮忙,他们就觉得稳了,还怕打不过太平天国和天地会?结果呢,谁能想到太平天国那边也有洋天兵,而且还是更厉害的罗马天兵,专克英吉利天兵。这英吉利天兵碰上罗马天兵,就是一触即溃,那叫一个嘎崩脆,跑得比清军还快。清军还在那儿硬着头皮死撑,英吉利天兵已经跑得没影了。
这消息传到广州,那些早就悄悄睁开眼睛看世界的十三行买办们,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英文版的《塔西佗编年史》和《塔西佗历史》一看,好家伙,直接傻眼。原来英吉利天兵碰上罗马天兵,真就是毫无还手之力。想当年,一个名叫凯撒的罗马大将军带着罗马天兵,直接杀到英吉利人的老家,把人家整个给吞并了。这下可好,大家都觉得,现在罗马洋天兵帮着太平天国,大清要完啊。
广州这边的人心,一下子就变了。除了极少数和大清死死绑在一起的汉人高官和旗人,其他人都偷偷把“洪二爷”和关二爷摆一块儿拜了。心里想着,反正都是二爷,拜谁不是拜呢,说不定洪二爷还更灵验。
广州这地方,那可是有独特的“州”情。那就是“十个广州佬,八个天地会”。就连广州旗人里头,也有不少天地会门徒。在别处加入天地会那是当反贼,在广州,这就是生活日常。要是不走读书考科举当大官的路子,或者没办法继承个八旗兵当当,想在广州城混口饭吃,不入天地会?门儿都没有!就算是当了八旗兵,想干点贪赃枉法、捞点油水的事儿,也得和天地会兄弟们混在一起。谁让满广州的官差和绿营兵,全都是洪门弟子,你要是不加入,人家都不带你玩。
要是谁敢揭发他们,知道啥叫“抽死签”不?知道啥叫乱刀砍死不?就算抽大烟抽迷糊了,也不敢这么干啊!
不过,广州的天地会门徒虽然多,但人心可不齐。有些人是真想反了大清,可有些人呢,反清的胆子是没有,借着反清捞钱的胆子倒是大得很。这也就是为啥李文茂、甘先、陈开这些天地会大佬举兵反清响应太平天国之后,叶名琛还能勉强稳住广州的局面。甚至在洋人的支持下,和广州城外立营的红兵义军打得有来有回,没落下风。
那些天地会里的有钱佬为什么挺叶名琛呢?可不是因为这货有多得人心,而是香港总督包令包大人支持大清。有“包大人”站台,叶大人看起来赢面就大一些。
结果现在呢,“包大人”的洋天兵被支持洪二爷的罗马洋天兵打得屁滚尿流。这下谁的赢面大,还用得着算吗?**都能看出来。
所以叶名琛被张敬修带人架回广州城后,就感觉不对劲了。哪儿哪儿都透着古怪。他像个木鸡一样站在总督衙门的廊前,看着师爷、亲兵、长随、家人进进出出,又是搬东西,又是烧文稿。他越看越觉得,这个像天地会的,那个也像天地会的,每个人的眼神、表情都像是藏着秘密。
明明大难临头,马上要远遁异域了,可这些人咋就没有一点仓皇辞庙的样子呢?还有人笑嘻嘻的,这可太不正常了。叶名琛心里犯嘀咕,不会是要出卖本官吧?
“达章!”想到这儿,他赶紧喊了干儿子尹达章的名字。这尹达章可是新会豪强,也是个见机快的,居然在罗马洋天兵的追杀下逃了回来,还比叶名琛早一天到广州。叶名琛跑回来的时候,这位“干孝子”已经在安排叶名琛的小老婆们带着叶名琛的家产去新会乡下避风头了,那叫一个“孝顺”。
所以现在尹达章可是叶名琛最信任的三个广东人之一,另外两个,一个是广东首富伍崇曜,还有一个就是把叶名琛从香山架回来的张敬修。
“义父,您叫我?”尹达章一脸孝顺模样,赶紧上前一步。
“达章,为父发现院子里有个天地会反贼!”叶名琛咬着牙,低声说道。
尹达章一听,哆嗦了一下,右手马上搭在了刀柄上。叶名琛刚想把那个他认定的天地会分子指认出来,就看见门外一个大官摇摇晃晃走了进来,原来是广东巡抚柏贵柏大人。
柏贵一脸大难临头的表情,叶名琛一看就知道又出大事了。刚想问,柏贵就带着哭腔说:“叶制军,吉大人的兵马回来了!”
吉尔杭阿虽然溜得早,可回广州却比叶名琛还晚。准确地说,他还没进城呢。为啥?因为从香山前线到广州城,一路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河流,如果河上没桥,又找不到渡船,想过河比登天还难。
尹达章、张敬修都是广东地头蛇,既是大清高官,又是天地会堂主,人脉广,路子野。可吉尔杭阿就不行了,他一个北京人,手底下的旗兵大多是杭州、福州来的,就算有几个广东当地的,现在这局势,谁还敢帮他?
如今这广东地面上,天地会门徒谁还敢跟大清混?所以吉尔杭阿这一路,那真是吃尽了苦头。有好几次抢不到船,没办法,只能游泳过河。
现在呢,他和手下那不到一千人的八旗兵,被堵在了广州城南的珠江南岸。想游过珠江?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什么,吉大人还在珠江南岸?怎么回事?”叶名琛听完柏贵的报告,哪还有心思抓什么天地会反贼。
“吉大人就在南岸,站在广州城头上都能看见,就是过不来啊!”柏贵说着说着,都快哭出来了,“六千几百人的队伍,现在就剩下不到一千,还过不了珠江,而且已经被长毛和十字军三面包围了,现在是背水一战,绝境啊!”
“什么?长毛都来了?而且已经兵临广州城外啦?还和十字军搅和在一起……”叶名琛一听,吓得浑身一激灵,话都在嘴里“打结”了,说得那叫一个磕磕巴巴。
正慌乱得不行的叶名琛,还没缓过神呢,伍崇曜和张敬修就像一阵旋风似的冲了进来。两人那一身行装穿得整整齐齐,身后跟着一群护卫,短枪别在腰带上,威风凛凛。只见他俩拎着袍子大步跨进门,瞧见叶名琛和柏贵都在,竟同时松了口气,还跟尹达章眉来眼去地对了个眼色。
这时,张敬修那语气平静得不像话,张嘴就来:“叶大人、柏大人,吉大人刚刚壮烈殉国了!”
“啥?殉国?这也太快了吧!”叶名琛脑袋一晕,眼前一黑,差点一**坐到地上。
伍崇曜在一旁接上话茬:“好家伙,近一千号人呐,就被吴王殿下带领的太平军和十字军合伙给杀没没了,最多一刻钟就全报销了,简直就像纸糊的,太不经打了!”
“你,你这说的什么话!”叶名琛一听,感觉味儿不对了,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盯着这位广东首富。
张敬修笑嘻嘻地接过话头,回答道:“吉尔杭阿已经被吴王殿下的人给结果啦!”
“你……你们俩!”叶名琛气得手指直哆嗦,指着伍崇曜和张敬修道,“你们两个,原来是天地会反贼啊!”
这话一出口,整个院子里的师爷、亲兵、长随还有家人们,手里的活儿全停了,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过来。
“达章,快把这俩反贼给我抓起来!”叶名琛赶忙下令。
“锵”的一声脆响,尹达章瞬间抽出腰刀,直接架在了叶名琛那又粗又短的脖子上。
叶名琛吓得脸都白了:“尹达章,你……你难道也是天地会的?”
尹达章嘴角一勾,笑着说:“叶大人呐,跟您实话说了吧,这院子里,除了你和柏大人,其他的全是天地会的人!”
他正说着呢,就有两个叶名琛的亲兵,像饿狼扑食一样,扑上去把已经吓得瘫成一滩泥的柏贵也给按住了。
不过叶名琛还挺“硬气”,都这时候了还嘴硬:“姓尹的、姓张的、姓伍的,你们这是要造反呐,朝廷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伍崇曜冷笑一声:“朝廷?现在太平天国才是朝廷!你得罪了洪天王,不会放过你的是新朝廷!”
叶名琛一听,就是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