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过度谨慎的性格，既然他能在佛格特那次忍住不出手，未必就不能在这次忍住不出手，或许从最开始，那个人就没有在这次对付老大的打算。”
李天河叼着烟，在一张洒满石砾的办公桌上，随意翻看着一些文件，这是这家公司员工的工作材料，是关于一款化妆品广告宣传的，这玩意和李天河脑子里想的事，和他调查的事都完全没关系，但他还是无聊地翻着。
人类时期当侦探的坏习惯依旧延续到了具名之后，现在变**间体的他同样有乱翻东西的坏习惯，如果不在推理思考时翻东西或阅读些什么，他的思绪就会像塞满头发的自来水管那样流淌迟缓。
李天河数着笔筒里的笔，继续说道：“那个叛徒一开始稍微动了一下手，但后面就一点动静都没了，我觉得他说不定真不会再出手了。
或许，这次对方只是想给夏守大人一个误导，那就是叛徒就在这一次出现的人当中，也就是说……在我、你，狰当中。”
“这么做有什么用？夏守大人不会在没确定的情况下攻击我们的，如果夏守大人有力量且没有失忆，那只要把我们全部干掉就等于杀死叛徒了，但夏守大人不可能那么做，他一定会准确地找出来，然后才会动手。”
“不一定是想让我们倒霉，扩大我们三个的嫌疑，就等于提升剩下那几个人的信任度，兴许这才是那叛徒的目的。”李天河说道。
老姬皱起眉头，她显然无法被这种说法说服。
如果叛徒想要博取夏守对他的信任，就说明对方选的是长期隐藏的路线，而一边博取信任，一边试图暗杀夏守，两者是互相矛盾的，因为出手暗杀就意味着要留下痕迹，而痕迹会增加获取信任的难度。
当然，理论上说不定也能做到在攻击夏守的情况下，完美隐藏自己，但要做到这一点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他们墨玉司的其他人又不是吃干饭的，而夏守大人更不是吃干饭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并不是不能做到，只要看似帮忙，但实际上是帮倒忙就可以了。
狰去找二度降生者了，我本来以为他一定能杀掉对方，但结果狰却输了，二度降生者可以从败者身上汲取养分，愈战愈强，狰这次不但没解决麻烦，反而更让局面变得更难了。”
“但狰没有留下尸体，他在最后把自己抹除掉了，那家伙没有帮倒忙。”
“是这样没错，我们都知道他能做到这一点，如果连这都不做的话，那就太明显了。如果狰是叛徒，那这就是他不得不做的妥协。”李天河假设道。
老姬皱了皱眉，反驳道：“但这样不就和你的推论相悖了吗？那笨狗虽然输得很难看，但他多多少少还是削弱了二度降生者的力量，还是帮上了忙的。”
李天河吐出一个烟圈，同样反驳道：“也不一定，一个困难有人可以攻克，但另一个人却担保说‘我也能攻克’，结果最后却只攻克了一半，那么对比最优解，其实就是拖后腿了。
我是觉得他肯定可以杀掉二度降生者，所以才没有插手的，本来明明可以一起解决，那样赢面就是100%。
但现在么……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远处的天空有一片黑得像与现实分离，仿佛天空的画布染了一块斑驳的墨，透过半透明的墨迹，依稀可以看到内部那朦胧的月光。
命运的列车隆隆向前，车门已关闭，席位已满，没能上车的人只能在列车停下的下一站等待……
……
……
被碎秞般的圆月所照耀的天空下，大地开始震动，苏月和苏薇雨身子一晃，赶忙站稳身形。
脚下的土壤大块大块地隆起，脚下立足的草坪像缓缓上升的舞台和周围的区块脱离，而紧跟着身后的草地也一圈一圈，逐层上升，像堆叠的多层蛋糕，出现了高低不一的分层，并且开始缓缓转动。
那些被伊雷杀死的尸体在上升的草坪边缘坠落到上下两块草地的夹缝中，随着两块草地方向相反的转动被细细地磨碎，变成细腻的肉沫血水。
本来普普通通的高尔夫球场，变成了一个个堆在一起的巨大磨盘，任何人掉落到磨盘的夹缝中，都会因为草地的旋转被碾为肉泥。
而本来那些已经逃跑的人，也重新向这个方向奔来，仿佛被水淹没的蚁群，集体向着最高处逃难。
“明明是第一次见，但还真是熟悉啊。”伊雷看着这一幕说道，然后转头看向苏月和苏薇雨，“你们也感觉到了吧？那来自血脉最深处的呼唤。”
苏月一言不发，举起来两米长的童子切，像背扁担般扛在肩后，然后一只手握住刀鞘，一手握紧刀柄，顺势一推一拔，将两米长的巨大太刀拔了出来。
站在苏月旁边的苏薇雨，也拔出了鬼眼雁翎。
“伊雷，你早就该死了！”苏月眼神冷峻，恶狠狠地说道。
“不错的眼神，每一次见到你，你都会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记得小时候你是个喜欢哭哭啼啼的孩子，像其他女孩一样喜欢芭比娃娃，喜欢钢琴芭蕾这种漂亮的东西，像其他女孩一样爱当公主，后来你成了偶像，我打心眼里为你感到开心。
在血母教的时候，你为正义和小雪哭的样子，还和普通女孩一样，那时我还有点失望，因为作为不败之兽的后裔，不应该对血液和死亡感到恐惧，但等到佛格特再见到你，你已经是一名独当一面的战士了。”
“闭嘴！”苏月将刀尖对准伊雷，愤怒地吼道。
这个疯子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好像他曾经和他们家很亲近似的！
明明到现在为止，爸妈和她的所有危险全部都来自于他，结果居然还能在最后摆出一副长辈模样，这究竟是有多小看她？
伊雷一笑，说不清是不屑还是无所谓，反正就是笑了一下，然后根本不管苏月的愤怒，自顾自接着说道：“你真的成长了很多，佛格特我们遇见的时候，你还很怕呢，因为自己过于弱小所以害怕这种根本赢不了的战斗。
但现在，你刚刚看到我和那个人的战斗后，竟然还有勇气站在这里向我拔刀，这就说明你的血脉已经逐渐苏醒了，不败之兽骨瘦如柴，在抵达银月城便对三首的雄狮亮出了獠牙，这就是血脉……这就是本能的欲望。
不渴望胜利的结果，却渴望战斗本身，胜算则是枷锁和杂念，这就是我们的血脉，现在你有一点像了……你妹妹比你像。”伊雷最后看向苏薇雨。
苏薇雨直接出刀，鬼眼雁翎积蓄已久的刀气嗤的一声划裂草皮，像线锯般割开地上的尸体，掀起一股笔直向前的血浪，极速撞向伊雷！
伊雷的身形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出现在苏薇雨旁侧，他伸出手臂直直插向苏薇雨的侧腰，没有任何里胡哨的招式和架势，所有的一切在伊雷手中都精简到了极致。“铮！”
伊雷的手指撞上了童子切的刀身，发出震耳欲聋的蜂鸣，刚刚那次攻击，他的目标是苏薇雨，苏月并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但苏月却出手替苏薇雨挡下了攻击。
在眨眼的瞬间，童子切刀光如电，闪烁瞬击数次，伊雷的手化作残影与刀锋相击，短时间内接连撞出的锐鸣几乎能剥夺人的听觉。
“还是太嫩了啊，这样怎么作为母亲教育后代！”伊雷大声道。
下一秒，伊雷已经掐住两姐妹的脖子，将她们直接甩飞出去。
巨大的力量将她们抛到了第一平台的边缘，苏月在尸体堆中打了好几个滚，用力将童子切**地面才堪堪止住冲势。
她震惊地看向伊雷，惊骇于对方的速度。
刚刚一瞬间，伊雷的速度快得极不寻常，她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对方掐住了脖子。
伊雷明明可以直接把她脖子掐断，却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要用刀剑？握着那冰冷的金属让你们感觉自己更强大吗？”伊雷认真地对二人说道，“用拳头把人打死，和用刀把人砍死，哪个更有杀死一个生命的真实感？
用刀切开血肉，和用手指把肌肉撕裂，哪个给你的感觉更加丰富？你们应该试试赤手空拳的战斗，这样才能理解不败的本质。”
伊雷弯腰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条不知谁的胳膊，然后手指叩入皮肤，像撕辣条一样把一条肌肉连带着皮，从断臂上撕扯下来。
“看，多么坚韧！这是血肉……但生命可不止依附于血肉。
我在16世纪被变成一块纸雕的时候，身上可是一滴血都不剩了，连一颗细胞都没有，但我还是活了过来。
从无到有……生命可以这样，超凡科学将这现象归类为超凡的一类，但他们无法看清楚原理，因为科学在超凡面前太微不足道了，他们只能分类！
如果有人凭空死而复生，他们说这是异能，最多再把他的咒力划分个种类，然后打个标签，但想要再深入研究却不可能了，他们无法理解生命的本质。
小月，你从小就比很多人健康，在觉醒前明明连一点咒力都没有，但你生来就很有天赋了，不管是身体的柔韧性，精力，运动能力，都比寻常女孩子更强，而那时你连咒力都没有！
现有科学判定你是普通人，他们除了那些异常性指标外，根本无法判断真正超凡的超凡之处，科学只能用他们所能理解的一套理论去解释一切，对未知的事物只能粗糙的分类。
而你，还有你，薇雨，你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粗陋的教育。
在你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学的是唯物主义，无神论，但成为超凡者后，却开始告诉你另一套错误的理论，而你们所有的认知都是建立在这错误之上的。
一切一切的道德、情感，全都建立在这些错误的东西上，你们对我的所有仇恨也来自于此。”
伊雷丢开了尸体的手臂，他看着下面其他更低矮的草坪上，那些已经开始厮杀的超凡者，他们互相用异能攻击，败者被转动的草坪拉入夹缝碾成血泥。
然后，他又看向苏薇雨和苏月，两姐妹的表情如出一辙，愤怒到了极点，但又不是那种普通的愤怒。
苏月简直无法忍受此刻的心情，她觉得现在的伊雷变得比佛格特更加令人讨厌，这种讨厌不是因为他的邪恶，而是他的无知。
她感觉得出，伊雷完全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就像有的人会把鳄鱼蟒蛇当做宠物，将人类的情感灌输给它们，将它们当做朋友，自以为是的建立感情，然后当蟒蛇与鳄鱼伤害主人时，主人便会大发雷霆：我对你们这么好，为什么你们对我还没有一点感情？
但这种怒火是无从发泄的怒火，因为人类会很清楚地意识到，即使他们杀死对方，这些冷血动物依旧无法理解他们的愤怒与情感。
苏月现在就是这样的愤怒，只是角色反过来了。
她感觉得到，伊雷不是因为她们的弱小而无视他们，而是把她们当做一种低级的生物。
伊雷并不觉得他做的那一切有什么大不了的。
狼群中头狼会第一个享用猎物，而如果一个人类融入狼群，被视作狼王，就必须去遵守这一规则，假意去食用那血淋淋的，不适合让人类进食的血食。
而即使这么做的人类，也从不打心底里认可这样的规则，只是配合敷衍，却绝不会从中感受到什么真正的意义。
伊雷对曾经施加在她们父母身上的恶行，就是这样的态度。
佛格特的时候，伊雷明明还不是这样的，这家伙那时给苏月的感觉，还是他能理解她内心的愤怒和仇恨。
但现在的伊雷，已经完全无法理解了。
“薇雨，小月，不用这么认真的，很快你们就会感觉到的，你们不是凡人，世俗的枷锁不可能束缚真正的欲望。”伊雷无比认真地说道，“你们这么仇恨我，完全是因为还没有真正感受到那个东西……但我根本无所谓，如果能让你们明白，我现在**也没有关系。”
“艹！”苏薇雨骂了一句。
她听出伊雷这话是认真的。
不，这玩意已经不是伊雷了。
她们报不了仇了，伊雷已经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