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符文和符箓就已经站了起来。
身为护卫,这种听起来就意味着危险临近的话自然一瞬间便挑起了他们的警惕。
符文还只是本能的戒备,而符箓更多的则是深信不疑。
毕竟早先他已经见识过王妃是如何在人群中一眼看出中毒的人没死,又怎么把这个仵作一口咬定死透了的人给救回来的。
现在她说有血腥味儿,那就八成错不了。
陆卿看起来也并不是特别诧异,冲二人微微颔首,符文符箓两兄弟便心领神会,一个拿了火把,一个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开始在破庙里面四处查看起来。
兄弟二人走出去几步,果然发现在地上的青石板缝隙里似乎隐隐有“水痕”。
符文蹲下身,用手指小心翼翼沾了点,指尖有一种黏腻感,凑到鼻子跟前嗅嗅,一股腥气立刻钻进鼻腔。
他连忙顺着地上的“水痕”继续找,很快就有了发现:“爷,这里有一具死尸!”
“不一定不一定!”符箓一听大哥的话,连忙在一旁纠正,“到底死没死,还得夫人看过才能做准!”
这种话祝余倒是经常听到,只是没有想到来了这里,依旧如此。
她揉了揉额角,打从心底升起一种宿命般的无力感。
符文不明白为什么弟弟会这么说,但符箓的话说出来,陆卿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他也很机灵地把疑惑都藏在肚子里,举着火把帮陆卿和祝余照亮方向。
符家兄弟发现的死尸在放置神像的神台后侧,前面垂着一片千疮百孔、破破烂烂的幔帐,不走近了根本看不到那边的情形。
在神台后侧的石板地面上,面朝下伏着一个人,看样子应该是一名男子,发髻略显凌乱,身上只有染了血的白色中衣。
有一些血从他身下顺着石板缝隙流走,这会儿已经接近干涸。
若不是外面下雨,格外潮湿,让那血没有干得那么快,说不定祝余也就闻不到那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腥气,他们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发觉还有一具尸首和他们共处一室。
祝余正在犹豫要不要管这闲事,动手查看死尸的时候,忽然破庙外面远远有车马声传来。
符文看了看陆卿,陆卿给他递了个眼色,拉着祝余躲到神台后头。
符文和符箓也熄了火把,收起火折子,藏身在神台后面,手攥着腰间的佩刀,戒备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方才在破庙前让陆卿和祝余下了车之后,符文就把马车赶到了破庙后面的林子里掩藏起来,这会儿从前头看上去,压根儿看不出庙里还躲着别人。
车马声越来越近,听起来是那种一匹马拉的小马车。
那辆马车在破庙门前停了下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有人打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哥……”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瑟瑟缩缩,似乎有些害怕,“咱还是回去吧……我听说,翻过山头那边的县城里,有一个财神庙,也灵验得很!
明个儿我陪您一起去那边烧香拜拜,求财神保佑咱们生意兴隆,这还不行么?”
“不行!”一个声音略显苍老,但却坚决得多,“人人都说这个庙求财最灵,你说的那个财神庙香火太旺,财神爷管不过来那么多的善男信女,我说什么也得在这里搏一搏!”
“可是……可是……人家都说,这里是座‘鬼庙’!唯独有缘者才能够心愿得偿!否则轻则浪费香火钱,重则被那鬼仙反噬,丢了性命也有可能啊!
之前那个卢记的老板……不就是跑这里来求财,结果……结果……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听说还有心愿得偿之后,再进了这庙……就……就再也被人看着过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这是祖上传了三代的家业,要是断在我的手上,就算是下到九泉之下,那些先人也饶不了我!
再说了,传闻不可尽信,不是也有人说么,最近这附近有猛兽出没,谁知道是不是那些人跑来烧香求神的时候倒霉,被猛兽叼了去!
快别耽搁了,我们求了神便速速回去,不会有事的!”
祝余躲在神台后面,听着前面两个人的对话,心里忍不住有些犯嘀咕。
这破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起来荒山野岭,又破破烂烂,没想到竟然还有点门道,能让人顶风冒雨,赶着马车跑来上香进贡。
荒山野岭……祝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大早出发的时候,虽说她吃饱了犯困,迷迷糊糊睡了一路,却也不能算是毫无知觉,一路上马车行进起来十分平顺,并没有特别的颠簸……
她看了看身旁的陆卿,黑暗中陆卿的侧脸就像是一个轮廓分明的剪影,无法看清任何眼神和表情。
那两个人在前面悉悉索索忙活了一会儿,四周开始能够闻到一股焚香的气息,两个求神的跪在神像前絮絮叨叨诉说着自己的心愿,神台后面的四个人也很快听了个明明白白。
这两个人应该是距离此处几十里开外的县城里头贩粮的商人,由于掌家的这位嗜赌如命,偏偏十赌九输,原本殷实的家底也日渐微薄起来。
再加上这两年的年景本就不大好,先是前一年闹了虫灾,又是眼下这一年雨水涟涟,眼见着粮价又要涨,这赌棍粮商已经快掏不出周转的本钱了,不得不想这种旁门左道的主意。
那两个人估摸着也是心里害怕得紧,上完香之后就又急急忙忙赶着马车离开了。
很快车轮声和马蹄声就越来越远,最后彻底隐没在了雨声中。
符文确定稳妥之后,重新点燃火把,看向陆卿:“爷,外面雨越下越大,这破庙本就破破烂烂,现在又有一具尸首,横竖不适合在此继续逗留。
不如我留下来守着这具尸首,叫符箓赶车将您和夫人送到就近的驿站休息一晚,待到明日天也亮了,雨也停了,我再找附近官府的人来处置?”
“夫人意下如何?”陆卿看向祝余。
“我若是赞同符文的提议,岂不是辜负了这一场急雨?”祝余咬着牙根儿挤出笑容,“来都来了,这会儿验看过,倒也省得明日再跑来一趟。”
符文、符箓两兄弟一头雾水,陆卿却笑了出来。
“帮夫人举着火把,照清楚些。”他吩咐符文。
符文赶忙从一旁取来火把,跟在祝余身后。